7 “霹雳”行动(第10/12页)
在车站的正北方向,安娜玛丽·弗里贝尔头上裹着一条浸湿的毛巾,从灌满烟雾的地下室里爬了出来。她的丈夫是一名士兵,正在与俄国人作战。她用潮湿的破布裹住自己一岁宝宝的脸,然后将他放进婴儿车,推到街道上。她的母亲跟在后面。一大堆碎石挡住了她们的路,安娜玛丽用毯子裹住宝宝,抱着他磕磕绊绊地爬过了土石堆。宝宝一声未出,轰炸时他甚至都没有抽泣。燃烧着的碎片如雨般落在她们的头上,烧着了宝宝的毯子。这位母亲用手把火打灭了。
其他人也想从困境中逃出去。少数人带着自己的财物,但大多数只希望保住性命。一个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奔走。突然,她被一股气流吸去,像树叶落向小径一样被卷进了火海。
安娜玛丽和她的母亲脸上淌着汗水,终于到达了老城区的边缘。她们开始攀登向西延伸的山冈。突然,安娜玛丽意识到自己冷得不行,于是带头走进了一座工棚。在门口,她转过身来看向燃烧的城市,简直就像一座着火的湖泊;那幅景象美丽而又可怕。其他人也走进了工棚。没人知道该干些什么。安娜玛丽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浑身麻木;她有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3
凌晨四点四十分,美国第八航空队得到了命令,他们的两个主攻目标是:德累斯顿和克姆尼茨。第一航空联队被派往德累斯顿:四百五十架“空中堡垒”将袭击位于易北河北岸的铁道编组站和新城区火车站。领航员被告知,首先飞往托尔高城,然后沿易北河而上,只需要飞五十英里便是下一个大城市:德累斯顿。清晨六点四十分,机组人员登上飞机,但是又传来命令要求他们等待。直到八点,第一架“空中堡垒”才起飞。
在须德海上空,二百八十八架P-51“野马”式飞机与轰炸机会合。这些歼击机的一半要留下与轰炸机一起飞行,以防备德国空军的袭击。另外一半将飞往德累斯顿,伺机扫射目标。飞临德国上空时,投弹手们想知道,是否可能凭目力投弹。上面的云层不算太厚,但是下面几乎全是云。正因为这些云,整个第二百九十八轰炸小组都迷失了方向,中午时分,它们准备轰炸德累斯顿东南七十五空英里的布拉格。
因此,只有三百一十六架“空中堡垒”飞往德累斯顿。而其中将近一半,整个第四百五十七轰炸小组,都微微地偏离了航线,因此没击中轰炸目标。它们在空中盘旋着,试图再炸一轮。空军参谋军士乔·斯基埃拉是一名机枪手,也受过投弹训练。他抬头看去,只见一架B-17轰炸机正飞翔在上方四百英尺处。新航线让他们正好位于另一个机组的下方。上面那架飞机的炸弹舱敞开着,斯基埃拉看见一串五百磅的炸弹摇摇晃晃,正准备投下来。
第四百五十七小组又转了一圈,然后是第三圈,但仍然没能在下面的云层中找到空隙。他们灰色的尾流形成了一个碗形,斯基埃拉觉得,好像是有人画了一个巨大的脏兮兮的光环。转到第四圈时,投弹手们终于在下面的云层中找到一个缝隙,准备投弹了。
下面,前两次轰炸在老城区引起的大火仍在猛烈地燃烧着。一团团云朵般的黄褐色烟雾向着南方的布拉格飘去,撒下了几英里的布片和纸屑的灰烬。这是一个“圣灰星期三”。
人们头上裹着潮湿的枕套,沿着易北河两岸蹒跚而行。亲眼目睹带队者被大火吞噬的博多·鲍曼,正和一群年轻人一起,试图帮助那些手足无措的幸存者。一个精神失常的男人跳进了河里。男孩们把他拉了上来,他却再一次跳了进去。在离玛丽恩桥不远的地方,博多来到了几排带刺铁丝网跟前。无数人体的残骸散布在河岸附近——手臂、大腿、躯干,显然是被气浪吹过了铁丝网。真是一幅令人作呕的景象。
中午,博多和几个朋友走进了一座燃烧着的房子,想找些食物。他们在楼上找到了一瓶白兰地;正当大家喝着酒时,火焰重新燃了起来,切断了他们的退路。男孩们从二楼放下一根绳索,开始向下攀爬。这时,第一批美国炸弹落了下来。在城市的这个角落没有空袭警报,博多看见一群五十多岁的长者正坐在院子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他们的行李摆在周围,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然而,当男孩们走过时,他们伸出了求助的手。其中一人哭喊道:“带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