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潮起潮落(第2/7页)

更糟的是,村里的食品供应已经到了危急边缘。而在3月4日,当许诺已久的苏联给养车来到镇里时,只带来了十六包香烟和陆军司令部的一封信。这封信通知富勒,几个小时后,将有数辆卡车开到乌加滕村,将美国战俘运往东边,最后遣送回国。黎明时分,村民们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保护者爬上了五辆“道奇”卡车。离开之前,富勒推荐由福煦上尉——那位著名的福煦元帅(1)的一名亲戚——负责指挥余下的战俘。对于意大利人来说,这是对他们的杰洛索将军的最后一次侮辱。

富勒让黑格尔——伪装成美国人的那个德国看守翻译——和自己坐同一辆卡车,并且警告他,当他们穿过路上的城镇时,不要被别人看见。在一个休息站,唐纳德·吉林斯基上尉注意到有一具苏联士兵的尸体横躺在壕沟里。他让一个红军中士去把这个人的名字和编号记下来。

“为什么?”中士问道。

“这样,就可以把他的死讯通知他所在的师部。”

“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把此事通知他的父母。”

“如果他不回家,”中士说道,“他们就会知道他已经死了。”

越是接近波兹南,黑格尔就越是兴奋。他希望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富勒和卡车上的其他美国军官又一次警告他,不要引起人们对他的丝毫注意。如果他被发现了,大家都会有麻烦。但是,当卡车驶到黑格尔家所在的大街上时,他还是禁不住偷偷地看向他的房子。一个年轻军官猛地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他们继续穿过这座城市,来到了位于弗热希尼亚的一个大战俘营。营里关满了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波兰人、南斯拉夫人、罗马尼亚人和意大利人,以及唯一的一个巴西人。一群曾和富勒一起在诺曼底登陆的美国大兵热情地向他致意,但英国人的反应却很冷淡。一个士兵突然冲向毫无警惕的富勒,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这个疯子!他有病吗?”富勒问道。

“噢,他殴打所有看上去像军官的人。”另一个英国士兵解释说。

第二天晚上,战俘营里所有的美国人和英国人都登上了火车,准备前往华沙和敖德萨。从那里,他们将搭乘英国轮船前往意大利。

正当富勒一行接近波兰首都的时候,两个同样也在寻求自由的波兰青年从华沙逃了出来,他们不想被俄国人处决。一个是十八岁的扬·克罗克·帕斯科夫斯基。扬的父亲是一名师指挥官,于1939年被德国人俘获,至今仍是纳粹的俘虏。扬的哥哥是一名中尉,在他父亲与德国人作战的同时,他同俄国打过仗。后来,他参加了波兰的地下运动,但是被纳粹抓住了,并在梅登内克被枪决。和哥哥一样,扬也加入了地下运动。在华沙起义中,他在博尔将军那注定灭亡的人民军里作战,并曾两次负伤。在一次绝望的突围中,他和另外三百人试图从下水道逃走,但却被污水卷了出来——恰巧在一个德国警察司令部对面。在被送往刑场的途中,扬设法逃脱了。在几个农民的帮助下,他回到了他家位于郊区的避暑别墅。

1月12日,苏联军队的强大攻势刚一发动,俄国人刚刚渡过了维斯瓦河,人民军便解散了——波兰很快就要自由了。可是,几个星期以后,事情变得很清楚:斯大林打算把波兰变成一个共产主义卫星国——而不是解放它——于是,大多数人民军战士,其中也包括扬,便重新转入了地下。

3月初,扬得知俄国人准备逮捕他,原因是他参加了华沙起义,于是,他决定逃往西方。此时,传言四起,说德国人将在波兰和捷克的边境发动一次反攻。扬和另外一个年轻爱国者希望能够趁乱溜过前线,便搭上了一列开往波兰南部的卡托维兹的火车。扬穿着一套闪闪发光的旧礼服(那是地下组织发的,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价值十美元的两枚金币),脚上穿着黑色的骑兵长靴。不过,没人对此多加评论——在那个年代,人们对奇装异服已经司空见惯。

卡托维兹人群熙攘,已经成了难民和机会主义分子的麦加圣地。两个朋友被一家商店门前的招牌激起了好奇之心:“西部领土协会”。进了商店,他们发现,只要买几瓶伏特加酒,就可以得到新的身份证,而凭借这个身份证,他们便可以定居在雅尔塔会议上许诺分给波兰的德国领地。扬确信这纯属诈骗。肯定是——可是,那些排队的人却告诉他,由于某种原因,俄国人接受这样的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