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集(第7/11页)

法槌在不断敲击:咚!咚!咚!……

法官:肃静!……肃静!

一根木棒向黑岩投来,错过了他的脑袋,落在地上。那似乎是从椅子上拆下的扶手。黑岩毫无表情。

几个小伙子居然踩在座椅的靠背上,飞檐走壁地向黑岩靠近。

大厅两边的侧门开了,军警们进入大厅,在第一排座椅前面拦起一道堤坝。

一两千人的拥动和呐喊使法槌的敲击声显得非常微弱。

大法官:(声嘶力竭) 肃静!

书娟本来已经能够着戴黑网纱的女子了,但军警又使她们拉开了距离。

军警们个个汗流浃背,挽着手臂,人们愤怒的拳脚难免落到他们身上,他们皱眉、咬牙地承受着……

法庭附近的大街小巷 日/外

鸟瞰大街小巷,浓密的法国梧桐树下,黑压压地站着成千上万的南京百姓。

挂在梧桐树枝头的大喇叭传出法庭里的喧嚣,老百姓们愤然议论着。

老头儿:这些畜生!活剥他们的皮!

小伙子:骟了他们!

中年妇女:他们就没有母亲姐妹了?在别人国家造孽,他们的母亲姐妹怎么想啊?!

人群泥石流一样重浊地向那一个方向拥动。

法庭大厅内 日/内

法槌重重地敲了一下。

人们略微安静了一些。

检察官:大家想一想,那天晚上,十三个无辜的南京姑娘被一百多个日本军官轮番蹂躏,用她们的痛苦和屈辱来庆贺日军对南京的血腥屠城!……

日方辩护律师:抗议!

大法官:抗议无效。

日方辩护律师:检察官先生不是在以事实举证,是在利用民众情绪!……

检察官:这位吴女士,能不能请你告诉本庭,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三十日的庆功会之后,那十三个姑娘的下落?

书娟紧盯着戴黑色网纱的女子的背影。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恍惚地)

检察官:你知道她们现在都在哪里?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更加恍惚) 知道……

检察官:能告诉本庭吗?

书娟此刻已经挤到戴黑网纱的女子身后。她轻轻叫了一声:玉墨姐姐!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突然清醒过来) 第二年的冬天,她们都有了下落。她们的下落都在一堆泥土里。

检察官:你是怎么知道她们下落的?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因为是我送她们走的……

检察官:你是十三个姑娘中的幸存者?

戴黑色面纱的女子:……(更加喑哑) 是的。

检察官:尊敬的法官,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日方辩护律师走到戴黑网纱的女子面前。

书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戴黑色网纱的女子的肩膀。

书娟:(轻声地) 玉墨姐姐……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转过头) 你叫谁?

书娟: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孟书娟!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冷漠地摇摇头) 你认错人了。我从来没见过你。

书娟愣了。

戴黑色网纱的女子转过头,面对日方辩护律师。

日方辩护律师:吴女士,你刚才说,你是十三个姑娘中的幸存者?而十三个姑娘都是你亲自送走的?就是说,她们都死了?

检察官意识到什么,警惕地瞪大眼睛。

戴黑网纱的女子:是的。

日方辩护律师:她们是怎么死的?

戴黑网纱的女子:(声音平板单调) 给虐待死的,给作践死的,病死的,饿死的,忍受不住寻死的……她们都是爹妈的女儿,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身子,一天要给糟蹋七八十趟,撕也能把皮肉撕烂扯碎……一个身子才有几斤几两血?经得住流淌多久?

书娟不寒而栗地看着她。

大法官的眼睛。

检察官的眼睛。

史密斯和贝克斯紧盯着戴黑网纱的女子。

中外记者们的笔在纸上沙沙地迅速记录。

黑岩始终呆呆注视前方,不为所动的脸微微动容,慢慢垂下目光。

日方辩护律师:请问这位吴女士,你是怎样见证她们死亡的?

戴黑网纱的女子:怎么见证的?……我亲眼看着她们从直着到横着,从热的到冷的;我给她们烧过纸、哭过丧,一年一度地祭拜她们,还要怎样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