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单翼(第12/65页)
在回程的路上,玛丽斯放松了自己,尽情享受风带给她的愉悦感受,用以弥补刚才来大肖坦岛的途中对它们粗鲁暴力的使用。带来风暴的乌云已然远去,水面上阳光明媚,拱形的彩虹出现在天空的东方。玛丽斯向彩虹的方向飞去,追逐它,乘着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肖坦岛上空爬升,还撞到一大群夏日的海鸟,吓得它们四散而飞,它们笨拙受惊的模样让玛丽斯大笑,她在空中轻巧地转身,她的身体习惯性保持微妙的灵敏和平衡,以适应不断变化的风。受惊的海鸟们飞向不同方向,有些朝海牙岛飞去,有些朝蛋岛或者大肖坦,还有些直接飞向了开放海。玛丽斯极目远眺——她眯着眼睛,试图确认——那里好像有只海怪,正伸长脖子准备捕捉一些迷失方向的海鸟?不,看样子又不太像,像是狩猎海猫的渔民,又或者是船只。
她在大海上盘旋滑翔,将岛屿甩在身后,不久后她看清楚了,那是船队,五只在一起航行的船,当风把她带得更近的时候,她甚至能看清楚它们帆布篷的颜色,虽然褪色不少,在海面上鼓风飘荡的船帆依然鲜艳抢眼,船体呈全黑色。本地船只不会这样花哨。这应该是从东方来的商队,走了很长的路程。
她猛然飞低,看到辛勤的船员正在操纵船帆,拉动操纵绳,改变船帆朝向,以便让船行保持在最佳的顺风面。有船员抬头看到了她,冲她挥手打招呼,但大部分人继续埋首工作。在风港的开放海上航行向来是件危险的差事,因为风暴肆虐,每年有好几个月根本无法来回相距遥远的岛屿。对玛丽斯而言,风像爱人一般亲密,可是对航海者来说,它是笑面杀手。假装友好,实则寻找机会掀翻船篷,或者操纵着船只撞到海里的暗礁上。船只的体积庞大,不可能像飞行者一样跟风嬉戏追逐,在海上的船,只能跟风战斗。
不过现在这些船只安全了,风暴已经过去,至少在下一个风暴酝酿成型之前,阳光会一直照耀在海面上。风暴镇今晚肯定会有一场庆祝宴会,欢迎从东方来的大规模商队不啻于一次最好的狂欢理由。群岛间航行的旅途,几乎让三分之一的船只在海上失踪。玛丽斯估计船队在一小时内应该能进入港口,从他们的航向和风力判断出来。她再一次在船顶上空盘旋,清晰地感到自己在空中的优雅自如与下方船员们辛苦搏斗之间的对比,并决定暂缓回海牙岛的旅程,先去往大肖坦岛传递口信。她甚至可以等他们进港,她想着,好奇船队带来了什么货物和消息。
在码头区热闹的酒馆里,玛丽斯喝了不少酒,由于她是第一个带来商队消息的人,兴奋的客人们不停对她发问。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码头,开怀畅饮,并推测商人们都带来了什么惊喜。
欢呼响起,开始只有一个声音,接下来四处传遍——船队靠港了,玛丽斯站起身,尽量控制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酒精让她头晕眼花。她几乎站不住了,不过拥挤的人群将她推向大门,挤在人群里让她勉强保持站立。
门外嘈杂喧嚣,一时间玛丽斯纳闷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成群的人拥在一起激动什么。耸耸肩,她逐渐在人山人海中挣扎出来,坐在一只打翻的桶上。她想避开这群人,去寻找从船上下来的家伙,或许还能给她带来点新消息。她背靠着光滑的石墙,抱着双臂等待着。
她睡着了,直到有人推她的肩,玛丽斯才不情愿地清醒过来,她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面前陌生人的脸。
“你就是玛丽斯?”他问,“飞行者玛丽斯?小安伯利岛上的玛丽斯?”他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有着严峻的,苦行僧一样雕刻般的面庞: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充满戒备的脸。对这张脸而言,他的眼睛令人惊讶——大而黑,并且清澈。他铁锈色的头发从高高的前额直落而下,在后脑勺扎成一束。
“是的。”她回应,站直了身子。“我是玛丽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几乎睡着了。”
“你大概已经睡着了。”他平板地说,“我是乘船过来的人,有人指给我你在这里,我想也许你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