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希亚(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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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我们再次走进秘密通道之中,都穿上了庆典盛装。我穿着一件紫色的裙子——可不是妈妈的精致华服,而是不用担心弄坏的便宜货——我也在脸上涂了油彩,作为伪装,特别是在两只眼睛上都涂画了粗粗的斜线。头发也向后绑紧,涂上蓝色固定住。没有潮涌阴翳,我看起来就不是沃阿城所知晓的那个希亚·诺亚维克。
阿珂斯穿着黑色和绿色的衣服,但是因为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他也就无所谓伪装不伪装了。
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这副脸孔可不赏心悦目,它不是像其他人描画的那样,而是带着挑衅的意味,将潮涌阴翳醒目显眼地描了出来。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这并不重要,因为那些流动着阴翳的血管总会让我的真实面容模糊一片。但阿珂斯现在才注意到这些,确实有点儿怪怪的。
“请你看别处好吗,凯雷赛特?”我说,“你这是在让自己难堪。”
我们的胳膊紧贴着,从手到肘。我领着他沿房子的东侧边缘走,接着下了楼梯。我感觉到一丝微光,那是标记秘密出口的圆形记号,就像厨房那里的记号一样。
出口附近的极羽草长得茂盛,我们不得不从中挤过去,才能摸到门。门是锁着的,密码我知道,是妈妈的生日。利扎克设置的所有密码都和妈妈有着某种关联——她出生的日期,她过世的日期,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她最爱的数字——除了离他最近的几间屋子,那些门都是以诺亚维克之血为锁的。我不怎么到那些地方去,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能免则免。
我键入密码的时候,感觉到阿珂斯盯着我的手看。这不过是后门,不要紧。
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巷走,它通向沃阿城的一条主街。一个男人打量着我的脸,随后是一个女人,再之后是一个小孩。一瞬间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但他们都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我抓住阿珂斯的胳膊,把他拉近,低声说:“他们在看我。他们知道我是谁。”
“不是,”他说,“他们只是因为你脸上涂满了鲜亮的蓝色才看的。”
我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油彩已经干了,皮肤又紧绷又粗糙。今天人们看我,并非是因为这皮肤别有深意——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你有点儿偏执妄想了,你知道吗?”他对我说。
“你有点儿自大妄想了,要是别人我早暴揍一顿了。”
他笑了起来:“那么,我们去哪儿?”
“我知道个地方,”我说,“走吧。”
我领着他,向左来到一条人不太多的街上,远离城中心。空气中暴土扬尘的,但很快巡游飞艇就会着陆,它会冲刷整个沃阿城,然后遍洒蓝色。
官方来说,政府许可的庆典是在沃阿城中心的那一圈,但人们可不会只在那里庆祝。我们来到一条很窄的小街,这儿的屋子挨挨挤挤的仿佛恋人一般,人们载歌载舞,我们左躲右闪。这时,一个戴着仿真珠宝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我,这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奢侈,几乎令我激动得发抖。她把一顶夜珠花环——如此命名是因为这种花和夜珠翅膀有着相同的颜色,都是蓝灰色——戴在我的头上,然后笑了。
我们又来到一个拥挤的市集,里面全都是一个个矮帐篷,或是带有破旧遮棚的摊位,人们讨价还价,年轻女人摸着那些买不起的项链。人群里穿梭着枭狄士兵,他们的盔甲映着日光,闪闪发亮。我闻见了烤肉和烟火的气味,转身冲着阿珂斯笑笑。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几乎是困惑了,仿佛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枭狄士兵。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摊位之间的小过道上。在一张摆满平刃刀的摊位旁,我停下了。这些刀子的锋刃不是由导流材质制成的,故而潮涌不会盘绕其上,刀柄则是弯曲的。
“这位女士知道怎么使平刃刀吗?”摊位后面的老人用枭狄语问我。他穿着佐德教长才会穿的深灰色袍子,袖子又宽又长。虔诚的佐德人都是使用平刃刀的,因为他们认为潮涌之刃是对生命潮涌的不敬,而生命潮涌应该得到敬畏——绝大多数虔诚的枭狄人也这么想,但他们更愿意将信仰之物应用在日常生活中,修修补补,敲敲打打,让日子好过一些。这位老人是个苦行僧,他把刀子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