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第5/18页)
当然,真正的变化正在发生,测试成绩仅仅是这种巨变的一个方面。如果医生们能够感觉到我大脑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该有多好:我正在认识到有多少信息是我先前错过的,明白了这些信息是多么有用。我的智商远远不只是实验室现象,而是实用的、高效的。我具有几乎完美无缺的记忆力、超强的整合能力,能够迅速判断形势,选择达到目的的最佳行动方案,决不会优柔寡断。日常生活中的种种早已不在话下,只有理论问题还算是个挑战。
无论学习什么,我都能发现其中的模式。任何东西——数学和科学、艺术和音乐、心理学和社会学——我都能掌握其本质结构,透过表面的音符,看见内在的旋律。阅读时,我不由自主地可怜那些作者:他们艰难地从一个论点磨蹭到下一个论点,摸索寻觅他们看不见的内在联系。他们如同一群不懂乐谱的人,偏偏却要分析巴赫的大提琴奏鸣曲的总谱,试图解释这一个音符如何发展为下一个音符。
事物内在的模式真是美妙无比,我渴望了解更多。还有别的模式等待我去发现,更大的、另一种层次的结构。这种上层结构我一无所知。它是无比恢宏的音乐,我所了解的几首奏鸣曲不过是其中彼此孤立的数据点。我不知道掌握这种结构后会发生些什么,到时候会知道的。我想发现它们,认识它们。这种渴望比以前任何欲望更加强烈。
这一次来看我的医生名叫克劳森,他跟别的医生不同。从他的举止言谈来看,他应该惯于在病人面前表现得亲切随和,可是今天他似乎有点不自在。他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但言谈显得别扭,没有其他医生的例行套话那么流畅。
“利昂,这次测试是这样的:你先看一些对各种情况的描述,每种情况都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难题。看过之后,请你告诉我你解决难题的方法。”
我点了点头。“这种测试我以前做过。”
“很好,很好。”说着他输入一个指令,我面前的荧光屏上出现了文本。我读了读情景介绍:这里的问题是计划安排,给出各项事务的处理顺序。现实生活中的问题,这很奇怪。大多数研究者会觉得这样的问题太具有主观性,不太恰当。我等了一会儿才回答,不过克劳森依然对我的速度感到吃惊。
“答得很好。”他在计算机上敲了一个键,“再试试这个。”
一个情景接着一个情景。我阅读第四个情景介绍时,克劳森精心摆出一副职业性的超然态度。他对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尤其感兴趣,却不想让我知道。这个情景说的是政府里的权力斗争,激烈竞争以求升迁。
我明白了克劳森是何许人也。他是政府的心理学家,也许是军方的人,更有可能是在中央情报局研究与发展署供职。这个测试旨在探测荷尔蒙K用于培养战略家的潜能。所以他和我在一起显得不自在:他习惯了同服从命令的军人和政府雇员打交道。
很可能是中央情报局希望把我扣下来,好做更多的试验;他们可能也根据其他病人的表现对他们进行过同样的试验。然后,中央情报局会从手下挑选自愿者,使他们的大脑缺氧,再用荷尔蒙K进行治疗。我当然不想成为中央情报局的资源,可是我已经显示出足以使他们感兴趣的才智。因此,我只能装聋卖傻,故意答错问题。
我在回答中选了一个差劲的办法,克劳森大感失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续测试。我读文本花的时间长了,反应也迟钝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中散见着两个关键问题:一是如何避免被一家充满敌意的公司接管,二是如何动员人民阻止建设一座火力发电厂。这两个问题我都答错了。
测试一结束克劳森就打发我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撰写报告了。如果我把自己真实的能力表现出来,中央情报局就会立即招收我。我前后不一致的表现会给他们泼一盆冷水,但不会改变他们的主意。潜在的回报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们是不会放弃荷尔蒙K的。
我的处境发生了巨变;如果中央情报局决定扣住我作为试验对象,我同不同意都没什么区别。我必须计划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