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巨人来袭(第5/7页)
半机械女人僵硬地点点头。她的伙伴纷纷站起身(或者可以说,纷纷展开躯体),背上背包。博雅走到七妹的茅屋前,爬了进去。不久之后,队伍再次出发了。
“革命者的判断力让人无法理解。”评论家说道。她正捧着一只甘薯大嚼,而茅屋跟在普罗茨克苏维埃特遣队的后面,顺着土路跳跃着前行。“居然反对个人本体感?批评兔子崇尚自我?胡说八道!如果没有了自我意识,如何欣赏艺术呢?”
博雅耸耸肩。“他们的头脑都过于死板教条。”他平静地说,“只会闷头做事,不会创新思考。他们也完全不理解比喻的意味,你知道吗,其中有半数人还认为你是巴巴雅加女巫转世呢?我们浸淫在一种,呢,一成不变的文化里,已经太久了。人们的信仰模式、心态和看法都已根深蒂固。所以当变革来临时,他们无法做出反应,只想用头脑中早已成形的教条去衡量一切事情。”他又靠到茅屋晃来晃去的墙壁上。“我一直设法去唤醒他们,累死我了……”
七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管那个东西叫什么?”她指着茅屋门外问道。他们前面行进着一列参差不齐、模样各异的半机械人。其中几个革命者,身上安装着附加扩展装置,改变的外表早已超出了原来“人类”的限度。七妹所指的兔子走在队伍最前端,带领他们走进荒野边冒出的森林。
博雅凝视着兔子:“它让我管它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它有枪,对吧?”
中午时分,森林改变了模样,让人根本认不出它原来的面目。某种奇怪的生物实验让林中的植被扭曲变形。树木和野草相互交换了叶子,结果人们脚下的地面全是刺状的松针,而扁平的草叶在他们头上摇摆,叶面上布满黑、绿两色的斑纹,而树木伸展的枝干也变得又黑又亮。最令人心神不安的是,灌木丛的边缘显得模糊不清,物种的表型性状被非自然的杂交方式所代替。“这是谁干的?”博雅问七妹。他们正停下脚步歇息,队伍每隔一小时便会歇歇脚。
评论家耸耸肩:“这没什么。只不过是一片与弗瑞治人的形成原理如出一辙的森林,这印证了李森科主义者的理论,是基因重组的艺术品。但是孩子,不要以为这种现象无足轻重。只有地球土生物种才会衍生出这种生态群落吗?”
“你问我?”鲁宾斯坦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园丁。”
“基于猜想而得出的判断并不真实。”七妹狡黠地答道,“无论怎样,某些弗瑞治人模式的作品确实以基因重组为基础,但并不是那种以地球人类为中心的基因操作方式——尽管物种的构造精巧优雅,却被漫无目的地改良,没有特定的目标。而这片森林则体现了拉马克主义的生物进化理论,植物节点放弃了决定自身性质的表型性状,去获得更有用处的特征。”
“谁来决定这些性状有用没用呢?”
“花事。半弗瑞治人。”
“真让人吃惊。”博雅咕哝道。
再次停下来休息时,他来到兔子身旁,问道:“还要走多远?”
啮齿动物嗅了嗅空中吹过的微风。“大概五十公里?或许更远些。”它显得有点困惑,似乎距离是一种很难表达清楚的抽象概念。
“你今天上午说是六十公里。”博雅指出,“我们已经走了二十公里。你能确定吗?民兵们都不信任你,而如果你总是变来变去,大概我就没办法制止他们干什么蠢事了。”
“我只是一只兔子。”它将双耳扭向后面,转来转去聆听着危险的动静。“我知道主人是在哪里被小丑攻击的。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了,真的。但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能感觉到他在哪里——可就是没办法告诉你有多远。就好像我的脑袋里有个他妈的指南针一样,朋友,你能理解吗?”
“你变成兔子已经多久了?”鲁宾斯坦的脑海里突然生出了可怕的怀疑。
兔子显得很迷惑:“我确实不知道。我想,我以前——”它突然住口。就好像有一道百叶窗落下来,遮住了它双眼中的光芒。“我没什么可说的。要找到主人,要救他!”
“你的主人是谁?”博雅问。
“费利克斯。”兔子答道。
“费利克斯……珀里托夫斯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