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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妮娅依旧笑意盈盈,她说道:“难道还有另外一种么?”

“教会从前认为有另外一种,”我说,“几乎是在三千年前,当时提供的重生是灵魂上的,而非肉体。”

“你相信这另外一种重生吗?”

“不。”我又这么回答道,这回甚至比前一次还要快,我摇摇头,“帕斯卡赌注从来没有激起过我的兴趣。从逻辑上看,它非常……浅薄。”

“也许是因为它只提出了两个选择。”伊妮娅说,沙漠中,黑漆漆的夜幕下,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头猫头鹰的叫声,短促、尖厉,“要么是灵魂的重生及不朽,要么是死亡和诅咒。”

“后两个并不是同一件事。”我说道。

“对,不是,但对于像布莱斯·帕斯卡这样的人,对于害怕‘无尽苍穹中永恒的沉寂’的人来说,也许就是同一件事。”

“灵魂恐惧症。”我说道。

伊妮娅哈哈大笑,声音是如此诚挚,如此油然而发,我不禁爱上了它,还有她。

“宗教似乎总是提供给我们这样一种错误的二元论,”她一面说,一面把茶杯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要么是无尽苍穹的沉寂,要么是心灵确然的安逸。”

我哼了一声。“圣神教会提供的这种确定性更加注重实际。”伊妮娅点头说道,“现如今,那或许是它唯一的依靠。也许我们心灵信仰的蓄水池已经干涸。”

“也许,它早就该干涸了,”我严厉地说道,“迷信已经攫取了我们人类无数的生命。战争……大屠杀……对于逻辑、科学和医药的抵制……更别提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积聚权力,就像圣神的这些人一样。”

“那么,劳尔,是不是所有的宗教都是迷信?所有的信仰都是愚蠢?”

我斜眼看着她,屋内传来的光线甚是昏暗,而外面的星光更加黯淡,它们照射在她瘦削的颊骨和圆滑的下巴上。“你什么意思?”我问道,心里有个想法,觉得她在给我下套。

“如果你对我存有信仰,那是不是愚蠢?”

“对你……存有信仰?以什么方式?”我问道,声音中含着疑虑,几乎带着愠怒,“对朋友的信仰?还是对弥赛亚的信仰?”

“有分别吗?”伊妮娅问,她又露出笑颜,通常这将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一番争论。

“对朋友的信仰……那是友谊。”我说道,“是忠诚,”顿了半晌,我继续道,“是爱。”

“对弥赛亚的信仰呢?”伊妮娅问,双眼被光线照得闪闪发亮。

我做了个粗鲁的摆手动作。“那是宗教。”

“但如果你的朋友就是弥赛亚呢?”她说道,现在笑得更加直率了。

“你是说——‘如果你的朋友认为自己是弥赛亚,那该怎么样?’”我问道,继而又耸耸肩,“我猜,你得对她忠贞不渝,不要让她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伊妮娅的笑容突然消失,但我感觉这并不是因为我苛刻的话语。她的目光变得亲密可人。“我亲爱的朋友,我倒希望一切能那么简单。”

我被她的眼神触动了,内心涌起了一波焦虑,就像亲身到了翻腾的海浪上,泛起阵阵恶心感。我说道:“孩子,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选中成为这名弥赛亚,是什么让你成为两个世界的纽带。”

面前的女孩——不,我意识到,是年轻女子——肃穆地点了点头。“我被选中,只是因为我是内核和人类诞下的第一个孩子。”

她早先说过这个,这一次,我点了点头。“这么说,你衔接着那两个世界……内核和我们?”

“众多世界中的两个,对。”伊妮娅说着,再一次抬起头望着我。“不是仅有的两个。那正是弥赛亚做的事,劳尔……我是一座桥梁,连接不同的世界,连接不同的时代,在两个矛盾的观念之间施以调和。”

“你连接起了这两个世界,这让你成为了弥赛亚?”我又一次问道。

伊妮娅迅速摇了摇头,几乎有点不耐烦,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怒意。“不,”她厉声说道,“我是弥赛亚,是因为我能做的事。”

我瞧着她激动的样子,眨了眨眼。“你能做什么,丫头?”

伊妮娅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我。“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教会和圣神这么对我是对的,我说自己是个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