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斯星纪事(第4/9页)

“仅仅两个小时?”

“对。”

“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并不是气象原因,也不可能是地理现象。如果是地理现象,没有理由氧气消失了还能够恢复,这个星球的物理化学过程再奇特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可逆过程,这不是实验室。总有某种东西在控制这个过程。”

“你怀疑刺榕?”

“我不知道,也许别的什么,但是我认为看起来像生物的动作。”

“你是说刺榕?它夺走了空气中的氧,杀死了我们所有的人?”

每一道沟壑里都生长着刺榕。这种蔓藤状的植物仿佛盘根错节的虬根,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悬崖。一些气根从主干上长出,垂挂在空气里,一丛丛一簇簇,让整个悬崖从远方看来仿佛深红的毛绒壁挂。

刺榕是生命奇迹。最浅的沟壑深度也在两万米以上,刺榕却能够密密麻麻地从崖底一直生长到接近甲烷层的地方。它用出芽的方式繁殖,整片悬崖就是一株刺榕。人类在五十年前来到土斯星,发现了沟底的氧气层,开始建筑塔后城。城市就在刺榕的环绕中建成,走在街道上,虽然各式各样的培养植物充斥街头,却仍旧到处可以见到刺榕的踪迹。一些隐蔽的角落,总会有刺榕的刺芽冒头。

两年前,有人注意到,刺榕能够在它的须根里聚集氧气,须根内部的氧气浓度通常是外界浓度的三到四倍。这个发现引起了关注,吸引了资金。一个专门研究刺榕的科研小组成立,凯是其中的一员。两个月前,凯以植物学家的身份加入了土斯星生态研究课题,负责刺榕部分。

是的,刺榕的确有一些特殊的性质,它能够聚集氧,然后向深层组织输送。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功能。可以想象,在岩石的深层,没有活性氧,只有依靠须根从外界获取。唯一让人困惑的地方在于刺榕的耗氧量很大,根据耗氧量推算,它的地下部分至少是地上部分的十倍。这个结论让人震惊,也让人怀疑。这意味着各个不同崖面上的刺榕会在岩石深层纠结在一起,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推论下去,所有崖面上的刺榕都在地壳深处连接在一起,连绵不绝,贯通整个星球。有人做了最大胆的假设:整个星球只有一个生物,刺榕和地上桉都不过是它的一部分,也许它并没有发达的智慧,但是显然它和这个星球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个假设,我把它叫做世界之根。它就是生态,就是生物圈。”大明是这个理论的创始者和积极推广者,他曾经在小组讨论会上这样发言。

“世界之根。”凯仿佛自言自语。

“你是说大明的那个假说?”

“是的。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刺榕是凶手。根据我的研究,刺榕很简单,出芽生殖,无性繁殖。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星球上它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它的形态一直很原始,也许它已经保持这种形态上亿年了。这是一个古老的物种。也许就像大明说的,它是一个庞大的生物,但是这种植物没有任何危害。”

“但事实上我们对它的认识停留在表面。你说得对,它已经在这个星球上独自存在了上亿年,而我们来到这里不过才五十年,算上最早的勘探,也不过一个世纪而已。证实刺榕和地上桉属于同一物种,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

“好的,可能吧,你很快回来吗?”

“我看看近一个月的报告是否异常,很快就回去。”

“我发现高地蚁在进行集群,很大的规模,我从来没听你说过高地蚁有这样的规模。”

“是吗?我马上回去看看。”

杜鸣终于看到了封闭实验室的大门。这个时候大门看起来很亲切,让人有强烈的依赖感。穿着笨重的密封服挪动起来很费劲,更何况还背着氧气罐。虽然空气已经正常,杜鸣却无法消除对灾难再次发生的担心。他不敢脱下密封服,也不敢放弃氧气罐,只有带着这两件累赘缓慢地挪动。

头盔里传出凯的声音。杜鸣拿起头盔,“我在门口,很快就到。”

“太好了。它们在筑巢。”

“什么?”

“高地蚁!它们大规模集群,在筑巢。”

杜鸣的手指已经摁在密码盘上,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