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第7/18页)
可爱吗?那只是一排三间泥和石头堆起来的房子,后面还有个茅草棚,旁边有着羊栏和鸡笼,典型的农村建筑,不过,真是可爱的房子,可爱极了!尤其中间那间屋子,窗口正射出昏黄的灯光,那么温暖,那么静谧,那么“可爱”!我从没有看过比这个更可爱的灯光,它象征着人的世界。整个晚上,在荒野中行走,我们似乎被人类所遗弃了,重新看到灯光,这才感到人是地地道道的群居动物!
“希望我们不至于被拒绝!”我说。
“没有人能够拒绝我们这群迷途的流浪者!”绍圣说。
“而且,还是饥饿的一群!”宗淇说。
浣云已经冲到前面,直趋那间有灯光的屋子,在门口敲起门来,同时大声嚷着:
“喂!请开门!有客人来了!”
“好一群不速之客!一定会把主人吓坏了!”宗淇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
我也微笑了,停在那间屋子门口,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彼此望望,微笑地等待着屋主的迎接。
3
浣云的叫门没有得到预期的回音,我们在门外等待了几秒钟,浣云再度敲着门,加大了声音喊:
“喂喂!请开门!有人在吗?”
门内一片岑寂,只有灯光幽幽地亮着,光线微弱而暗淡。浣云对我们看看,皱皱眉头,又耸耸肩。绍圣赶上前去,推开了浣云说:“让我来吧!”就“砰砰砰”地,重重地打着门,一面用他半吊子的闽南语喊,“乌郎没?乌郎没?”
答复着我们的,依旧是一片寂静。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儿感到意外和不解。浣云说:
“大概没人在家。”
“哼!”绍圣冷笑了一声,“住在这样的山里面,晚上不留在家里,难道还出去看电影了不成?一定是不欢迎我们!”
“不欢迎我们,也总该开开门呀!”浣云说,又猛打了两下门,提高喉咙喊,“开门!开门!有人在家吗?”
仍然没有声音。浣云把眼睛凑到门缝上,向里面张望,我问:
“有人没有?”
“有。浣云说,“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桌上燃着蜡烛。”抬起头来,她蹙着眉说,“坐在那儿不理我们,这家的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耸耸鼻子,她又说,“肉味越来越浓了,我们破门而人怎么样?”
“那怎么行?”我说,也凑到门缝去看了看,确实门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燃着一支蜡烛,桌子旁边,有个人坐在一张椅子里,看不清楚是怎样的一个人。室内的布置似乎很简陋,我向上看了看,墙上挂着一把猎枪,还有一条配戴着子弹的皮带。我正看着,宗淇忽然摸索着门说:
“看!好奇怪,这门是从外面扣起来的!”
我站正了身子,这才发现门外面有个铁绊扣着,并没有上锁。浣云伸手过去一把就打开了铁绊。我叫了一声,把浣云往后面拉,有个念头像闪电似的在我脑中一闪,我喊着说:
“小心!别进去!那个人可能是疯子!要不然不会被反扣在门里面!”
我的喊声迟了一步,门扣已经被浣云松开了,门立即就大大地开开。同时,有个声音低吼了一声,一个黑影从门里直扑而出,浣云恐怖地尖叫,身子向后退。绍圣出于本能,冲上前去抵挡那个黑影,他抢过了浣云手里的木棍,预备和黑影迎战,还没来得及打下去,那影子一口就咬在绍圣的手腕上。我们惊惶之余,也看清那是一只凶悍的猎犬。浣云又冲过去,抢回那根木棍,没头没脸地对那只狗痛击,狗负痛松了口,宗淇也顺手拿起一块大石头,砸中了那只狗的腿,狗狂叫着放开了我们,连奔带蹿地向山上的树林里跑去了。
我们惊魂甫定,浣云抱着绍圣的手臂,紧张地喊:
“你怎样?绍圣?你流血了!”
“没关系,”绍圣咬咬牙说,“真是最热情的欢迎法!这家人准是野蛮民族!”
浣云拿出手帕来,把绍圣的伤口马马虎虎地系住。我对那房子的门里看去,当然,我最关心的是门里那个人。真的,那人坐在一张靠椅里,静静地望着我们。那绝非一个“野蛮民族”——有一张苍白而秀气的脸,一头美好的头发,一对乌黑而略显呆滞的眼睛,那是个女人!十几年前,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郎,现在,她已度过了她最好的时间,她大约有四十岁。但是,那张脸仍然沉静而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