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喔?」他叹了一声,真正惋惜。「可惜,那部书被我下令烧了。」

沉香激动不已,喜极而泣。

「没关系,我还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她泪眼蒙眬,总算松了一口气,无比的庆幸。

不枉费她的竭力苦劝,说得唇喉紧痛,连唾沫都沁了血丝,只要能够劝阻他,改变他屠城的念头,她再辛苦都值得。

关靖抬起手,轻抚她的脸儿,温柔的浅笑着。「太好了。」

她落泪点头,回以颤抖的一笑,听见他柔声又说:「那么,你现在就开始,就把那部书,全部都写下来。等你写完后,我会让它流传天下。」他说着,优雅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阶梯走去。「你写吧,我只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蓦地,她心中一冷,不祥的预感再度涌来。

「你要去哪里?」她用小小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袖,握得好紧好紧。

他笑得更温柔。

「去做我要做的事。」

一阵晕眩袭来,她眼前发黑。

他还是要屠城?!

「不,不要去!」她哀求着,她已经说了那么那么多了,为什么他还是要屠城?「你不是听明白了吗?城里还有三成的人,可以获救的!」

「我听明白了,一直都明白。」他一字一句的说。

「这么多人命,都能得救……」

「不,」他仅用一个字,就让她的苦劝都白费,「他们都必须死。」他轻声告诉她。

沉香惨白着脸,狂乱的回头,企图寻找援手,帮助她阻止关靖。

「军医,你知道的,对不对?」她喊着,泪一颗一颗落下。「你绝对知道,不论任何绝症,总会有人可以存活的,对不对?你告诉他啊!」

军医没有说话。

她呼吸紊乱,又看向另外一个人。那人穿着褐色衣袍,就站在军医旁边。

「你呢?快阻止他!」

褐衣人没有说话。

含泪的眼眸,胡乱看过站在阶下,每一个人的脸。

「你们知道的、你们知道的!快,你们快告诉他啊!」她语带哭音,嘶声呐喊着,已是喉中干裂。

但是,每个人都不说话。

他们全都望着关靖,以他马首是瞻。

最后,她还是只能哀求他。

「不,不要屠城,只要你不屠城,我愿意做任何事。」她太慌太怕,双手扯得更紧。「对了,你让我进城,我要去救治那些人……」

他却只是莞尔的一笑。

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过身去,坚决的迈开脚步。

软若无骨的双手,用尽了所有力量,也无法再挽留他的离去。她的手再也拉不住,紧握的手心落空。

眼睁睁的,她看着他步下台阶。

「关靖!不要!别这么做……我求你……我求你了……」她跪了下来,绝望的哭着呐喊,声音连同一阵狂风,扫进每个人的耳中,当然也包括了他。

他却置若罔闻,笔直往下走去,将她的人、她的香、她的苦苦劝说,全都抛在脑后。只有他白衣战袍的衣袖上,留着她因为过度用力,指尖掐伤掌心,渗出的淡淡血痕。

人海为他一人分开,无数双眼注视着,他缓缓走过铁骑的铜墙铁壁、堆积如山的铁箭、屏气凝神的弓箭手,来到注满菜油的沟旁。

脚步,终于停了。

他望着景城,欣赏这座古城的末日。厚实的高墙、古老的城垛、高耸的城门,这是一座可攻可守的好城。

但是,今日过后,这座城就会永远消失。

「取火来。」他开口。

等候在一旁的韩良,以双手奉上,早已点燃的火把。

关靖接过火把,将火把的顶端,朝着沟中划去,姿态宛如为一幅将永传世间的名画,绘下第一笔。

火焰接触菜油,瞬间燃起,很快的蔓延开来,整座景城就被包围在火焰画出的圆圈之中。

「拿我的弓来。」他伸手。

韩良慎重的,递出一把兽角长弓。

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接住兽角长弓,而右手随即从身旁弓箭手的背袋里,抽出一支铁箭,再将箭簇沾了油、裹了火。

关靖缓力拉开兽角长弓,搭上燃火的箭。

「住手!」沉香痛苦的哭喊,随风而来。

伴随着那声泣喊,他的手指一松,锋利的火箭嗖的离弓,直直往前飞窜,最后咚的一声,正中景城的巨大城门。第一株火苗,被他亲自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