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第6/9页)

 

他片刻工夫也没有耽搁,径直走向绞刑架,上了台阶,来到平台上。我随他来到踏板前,发现它仍向下打开着。吉伦四肢着地,趴在敞开的洞口向暗室里窥望,然后抓住绞索仔细研究起绳头儿来。突然,他以惊人的敏捷,直接跳进了暗室。接过我递给他的手电筒,脸贴着地面,在底下爬行起来。他把我早些时候提到的那块木片摆在我说的位置上,借着光亮仔细端详,然后又把它装进花呢外套的口袋里。

 

等他从小黑屋里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既冷酷又有几分得意。“在这里站一会儿,好吗?”说着他疾步走到为监刑人安排的坐席,高声问道。“行刑时你坐在哪把椅子上?”

 

“从左边数第四把。”

 

吉伦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拿出他的笔记本,打开,俯下身去。在他往本子上记录时,我不耐烦地等待着。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打在他脸上的灯光,让他看上去像个幽灵。

 

他说:“当格兰杰把绞索套在蒂斯戴尔头上时,霍洛韦尔也在踏板前抓着人犯的胳膊,是这样吧?”

 

“是的。”

 

“站到霍洛韦尔曾经站过的地方去。”

 

我移向踏板开口处,微微侧身,给吉伦一个侧影。

 

“你肯定就是这个位置吗?”

 

“很肯定。”

 

“当踏板打开时霍洛韦尔有什么动作?”

 

“向后移动了一下。”我毫不犹豫地说。

 

“转过睑去了吗?”

 

“是的,不光是他扭过脸去了,还包括格兰杰。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

 

“他的脸朝向哪个方向?”

 

我皱起了眉头。“这我不太肯定,”我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踏板和绞索上了。”

 

“你做得很好,帕克。格兰杰搬动杠杆后,就站在原地没动吗?”

 

“是的,他在读秒。”

 

“然后呢?”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他走到踏板前,向暗室里窥望。这也是刽子手的例行程序。当他发现里面是空的时,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惊叫,然后跪下,把头伸到里面去看,蒂斯戴尔会不会滑脱绳索,爬到暗室的过道里去了。”

 

“他是在敞口的哪一边跪下的,前边,后边,左边还是右边?”

 

“前边,但我没看——”

 

“能不能请你演示一下了?”

 

我嘟哝了一声,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半分钟。我站起来,转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个奋笔疾书的吉伦。我从绞刑架的台阶上下来。吉伦合上笔记本,带着期待的表情站起来。“这会儿格兰杰在什么地方?”他问,“还在监狱里吗?”

 

“我想不会吧。他下午三点当班,午夜下班。”

 

“我们有必要尽快找到他,帕克。现在我已接近谜底,必须争分夺秒。”

 

“你已经揭开这个谜底了吗?”

 

“我肯定。”他催促我离开行刑室。

 

当我们经过泥泞的放风场地时,我感到一阵眩晕,是吉伦信心百倍的神情感染了我,让我也急不可待起来。我们来到行政管理区,进了罗杰斯的办公室,我们发现他正准备离开。听我问起格兰杰的去向,罗杰斯说他是在五十分钟前下的班。

 

“他住在什么地方?”吉伦问道。

 

“在海恩思维尔,我想。”

 

“我们必须立刻赶去,帕克。最好带上五六个全副武装的人。”

 

我瞪着他问:“你真地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是的,”吉伦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另一起谋杀。”

 

开往海恩思维尔的六公里路程一点儿也不轻松,淫雨泥路更加剧了精神的紧张。一路上吉伦就是死不开口,他是认为格兰杰是共谋犯呢还是无辜的一方?莫非他还想在格兰杰家里发现活的或死的蒂斯戴尔?他只说,过会儿自有分晓。

 

我的车后座上有两位荷枪实弹的狱警,罗杰斯驾驶着另一辆车紧随在我们后面。说实在的,我心里也在嘀咕,相信吉伦到底对不对呢,没准他真是一个不牢靠的狂徒?或者是个好心办坏事的傻瓜?甚至更糟,两者都是?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只能把身家性命坚定地交到雄鹿吉伦的手上。

 

我们到了海恩思维尔村口。一位也住在这里的狱警指给我看教堂前的一个街口,那座朝东的房子就是格兰杰的住处。坐在我旁边的吉伦终于开口了:“我建议咱们把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帕克。不要让他知道咱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