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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门并没有提高,也不带任何夸张的成分。她仍然保持着那种屈尊俯就、冷静异常的态度,甚至显得十分热情。她内心爱搞恶作剧的那部分隐藏得很深,掩饰得很好。她的笑容正常又自然,说话时她脸上一直带着这样的笑意。坐在她身后的利维上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许是因为她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上校疑问地看了我一眼。我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就从桌子上抬起双手一摊,意思是这样谈话有什么用?上校和利维上尉说了些什么,她失望地按铃让护送的人进来,那神情就像是一个人准备好了饭菜,却发现饭菜一口没动就被端走了。布丽塔站起身,理了理前胸和臀部的囚服,伸出手戴上手铐。
“他们想给我多少钱,无名氏先生?”她问道。
“一分没有。”我说。
她又朝我行了个屈膝礼,夹在两个护送的人中间向门口走去,屁股在棉布囚服下面扭来扭去,让我想起身穿睡衣的莫妮卡。我担心她还要开口说话,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也许她知道今天她已经大获全胜,再做任何事都会有点多此一举。上校跟着她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利维上尉。她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
“瞧,”她说,“现在你应该知道听布丽塔唱歌是什么滋味了吧。”
“我想是吧。”
“有时候我们交流得太多了。也许你应该对她说英语。只要她说英语,我就能照顾到她。她是个人,一个女人,被关在监狱里。她也很痛苦,这是肯定的。她很有勇气,只要她还肯对我说英语,我就能尽到对她的责任。”
“她要是和你说德语呢?”
“那有什么用?她知道我听不懂德语。”
“但如果她说了呢——如果你能听得懂呢?那又会怎么样?”
她的笑容变了样,显得略有些羞愧。“我想我会觉得很害怕,”她用慢吞吞的美式英语回答说,“我觉得如果她命令我做什么事,我很可能会照她说的去做。但我不会让她来命令我。我干吗要听她的?我不会给她控制我的权力。只要说英语,我就是老大。你知道吗,我在布痕瓦尔德的集中营里待过两年。”她还在微笑着,用德语对我说了下面的话,那是集中营里的人咬紧牙关、压低嗓门说的那种悄悄话:“Man hört so scheussliche Echos in ihrer Stimme, wissen Sie.”——知道吗,在她的声音里你能听到非常可怕的回声。
上校站在门口等着我。我们往楼下走的时候,他又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这一次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在所有的男人面前都是这样吗?”我问他。
“你是说利维上尉?”
“布丽塔。”
“当然了。在你面前要更明显一点。也许是因为你是英国人吧。”
也许是的,我心想。也可能是因为她在我身上看到的还不仅仅是英国人的特点。也许她察觉到了我无意中发出的信号,认为我是个可以引诱的对象。不过无论布丽塔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或者没看到什么,她都是我迄今为止所有困惑的总和。她表达出了我想要抓住从自己手中溜走的世界的感觉,也表明我很容易受到偏离正途的言论和欲望的吸引。
寻找汉森的命令同一天晚上也到了,当时我寄宿的英国驻赫兹利亚142大使馆恰好在举行外交官聚会,大伙儿玩得正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