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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打的是哪个房间?”我问。

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两阵枪声之间那样的死一般的寂静。

“你是谁?”她问道。

“我是彼得,但恐怕不是你的那个彼得。你打的是哪个房间?”

“就这个房间。”

“房号是多少?”

“607。”

“我看他肯定是已经退房了。我今天下午才到贝鲁特。这是他们给我的房间。”

一颗手榴弹爆炸了,接着又是一颗。外面的街上,离这里约摸三个街区的地方,有人在大声尖叫。叫声停了。

“他死了吗?”她低声问道。

我没有回答。

“可能是个女人。”

“可能是吧。”我表示同意。

“你是什么人?是英国人吗?”

“是的。”彼得也是的,我心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是干什么的?”

“你是说职业吗?”

“就跟我说说话吧。别停。”

“我是个记者。”我说。

“和彼得一样?”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记者。”

“他很厉害。总爱冒险。你厉害吗?”

“有些事会让我害怕,有些不会。”

“老鼠呢?”

“老鼠会把我吓傻。”

“你很棒吗?”

“跟新闻一样棒,我觉得。我已经不太动笔了。现在我是主编。”

“结婚了吗?”

“你呢?”

“结了。”

“跟彼得?”

“不,不是彼得。”

“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我丈夫吗?”

“不,彼得。”我说道。当时我并没有自问,为什么我对她跟别人的奸情比对她的婚姻更感兴趣。

“在这个地方,碰上那种事你是不会去计算时间的,”她说,“一年,两年——你不会那么说。在贝鲁特你不会那么说。你也结婚了,对不对?我先告诉了你,你才肯告诉我。”

“对,我结婚了。”

“跟我说说她吧。”

“我妻子吗?”

“当然了。你爱她吗?她个子高不高?皮肤很好吧?是很典型的英国人吧,上嘴唇总是紧绷着?”

我跟她说了几件关于梅布尔的无伤大雅的事,又杜撰了些别的,心下觉得自己实在可恨。

“我的意思是,要是连着跟同一个人做爱十五年,这世上还会有谁喜欢性爱啊?”她说。

我笑了,但没有回答。

“你对她忠诚吗,彼得?”

“绝对忠诚。”我迟疑片刻后答道。

“好吧,咱们来聊聊工作。回到工作上吧。你在这儿干什么?是什么特别的任务吗?跟我说说你在干吗。”

藏在我心底的间谍躲开了这个问题。“我觉得该轮到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了,”我说,“你也是个记者吗?”

一串曳光弹划破了夜空。接着就是一阵炮火。

她的声音变得很疲惫,好像恐惧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就是整理整理新闻素材。”

“给谁整理啊?”

“一家差劲的新闻社,还能是谁啊?五十美分一行字,到头来给哪个大混球偷去了,一下午就让他白捡两千块。这不算什么新鲜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安妮吧。叫我安妮好了。听着,你这人挺不错,知道吗?要是有一头发情的多伯曼猎犬抱住了你的腿,你该怎么办?”

“学狗叫?”

“假装来了高潮。我很害怕,彼得。可能我没说清楚。我想喝一杯。”

“你在哪儿?”

“就在这儿。”

“这里是哪儿?

“天哪,就在旅馆。科莫多尔旅馆。站在大堂里,闻着艾哈迈德身上的大蒜味儿,那个希腊人还一直瞪着我看。”

“哪个希腊人?”

“斯塔夫罗斯。他吸烈性毒品,还骂骂咧咧地到处说毒品劲儿太小。他绝对是个卑鄙的家伙。”

我听着,第一次分辨出电话那头的背景里有杂乱的说话声。枪战已经结束了。

“彼得?”

“嗯。”

“彼得,把你的那盏灯关了。”

她肯定知道房间里只有一盏灯能用,一盏摇摇晃晃的床头灯,配着羊皮纸的灯罩。灯放在两个长沙发之间的储物柜上。我把灯关掉。又能看见星星了。

“把你的房门开着,留条缝。一吋就够了。有酒吗?”

“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