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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去了旅行者饭店,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很快喝光了一瓶桑塞尔129。突然,贾尔斯说起他最近到纽约联邦调查局执行联络员任务的事。刚开始说的时候他显得很正常;然后他的嗓音似乎固定在了一个调门上,两眼也总是盯着什么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东西。起初我还以为是酒的缘故。贾尔斯看上去不像个酒鬼,喝酒的样子也不像。但他说话时的态度却让人觉得很像。他接着往下说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一种充满幻想的热切情绪。
“内德,他们真是一帮奇怪的家伙,那些美国人。你可得小心他们。你一开始都不会察觉到他们盯上了你。比如说你住的旅馆。你在旅馆里总能发现蛛丝马迹。登记入住的时候,冲着你满脸堆笑。对你的行李太感兴趣。他们在监视你。摩天大楼里竟然还有温室,真见鬼。顶楼上还有游泳池。低头望下去,你能看到直升飞机在河上飞。‘欢迎,兰伯特先生,祝您今天过得愉快,先生。’我用的化名是兰伯特,我在美国总用这个名字。他们把我安排在十四楼。我是个有条有理的人。一向如此。我会用到鞋楦之类的东西。没办法,改不了。我父亲也一样。鞋子放这里,衬衫放那里,袜子放这里。西装得按顺序挂起来。我们从来不穿质地轻薄的西装,对不对,我们英国人是这样的吧?你觉得那些衣服很轻薄。你就想挑轻薄的。你的裁缝告诉你那套衣服就是轻薄的。‘我们这儿的衣服可是最轻薄的,先生。找不到比这更轻薄的衣服了。’你会觉得到现在他们总该学会了,跟美国人做了那么多的生意。但他们还是学不会。干杯。”
他喝了,我也跟着他喝。我给他倒了一点矿泉水。他在冒汗。
“第二天我回到旅馆。开了一整天的会。大家都很努力,想取得彼此的好感。我也是,我觉得他们那帮人都还不错。只不过——唉,就是不一样。态度不一样。身上带着枪。一心想得到结果。但结果是不会有的,对不对?这我们都知道。你杀掉的狂热分子越多,出现的就越多。我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不知道。我父亲也是个阿拉伯文化专家,你知道的。”
我说我不知道。“跟我讲讲他吧。”我想把他的话题转开。我觉得,要是他谈谈自己的父亲而不是那家旅馆,我可能会好受得多。
“于是我就走进去,他们把房间钥匙给了我。‘哎,等等,’我说,‘这不是十四楼。这是二十一楼。弄错了。’当然了,我是笑着说的。谁都可能出错。这一下他们换了个女人接待我。看着很强势。‘没弄错,兰伯特先生。你住在二十一楼。你的房间是2109。’‘不对,不对,’我说,‘是1409。你看。’我带着旅店给的那种证明卡,不知放在哪儿了,就开始找。我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那个女人就在旁边看着,可我没找到。‘听着,’我说,‘相信我。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我的房间是1409。’她拿出客人名单,递给我看。兰伯特,2109。我坐电梯上楼,打开房门,东西都在。鞋子放这里,衬衫放那里,袜子放这里。西装挂的顺序也一样。所有东西都和我在另一个房间里放的一模一样,十四楼的那个房间。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吗?”
我还是说不知道。
“拍了照片。宝丽来快照。”
“为什么啊?”
“他们想窃听——2109有窃听器,1409没有。对他们没用处,所以他们就把我弄到楼上去了。他们以为我是个阿拉伯间谍。”
“他们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父亲。他是个劳伦斯130式的人物。他们知道这个。他们打定了主意。他们就是这么干的。给你的房间拍了照片。”
那顿午饭后来的事我几乎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们吃了什么,又喝了点什么酒,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我的印象中,贾尔斯好像使劲夸了一通梅布尔,说她是情报部里的完美妻子,不过那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良心在说话。我真正记得的,就是我们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贾尔斯在总部的办公室里,人事组的头儿则站在贾尔斯的钢制橱柜前,柜门已经拆掉,丢失的三十二卷资料乱七八糟地塞在架子上——都是贾尔斯无力再去处理的资料。按照史迈利的说法,贾尔斯那时候犯了“十二级的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