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8页)

卡瓦什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波尔格看着他。那阿拉伯人的眼睛闭着。“你在干吗?”波尔格问道。

沉默又持续了几分钟。卡瓦什终于睁开了眼睛,瞅着波尔格,露出他那礼貌的淡笑。“在祈祷。”他说。

特拉维夫致斯特罗姆堡号商船

波尔格私信仅供狄克斯坦亲阅,收件人应予记录在案。开始:苏莎·阿什福德肯定是阿拉伯特工。他们在你离后抵达。科顿现已死。此情加上其他根据表明你极有可能在海上受到攻击。我们在这边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你可自专结束一切并独自脱离。结束。

数日来一直在西地中海上空积聚的乌云,终于在那天夜里降下雨来,浇向斯特罗姆堡号。一股阵风吹来,随着船只在刚刚掀起的浪涛中颠簸摇晃,那条船设计上的弱点,变得明显起来。

纳特·狄克斯坦并没有在意天气。

他独自坐在他的小舱室内用螺丝拧进船首的桌旁,手中握着一支铅笔,面前摊着一个记事本、一个密码本和一组符号,他正在逐字翻译着波尔格令人压抑的来电。

他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电文,最后坐在那里,死盯着面对的空空的钢铁船壁。

思索她何以有此作为,认定哈桑胁迫或恐吓她这样一个杜撰的前提,假设她出自错误的信仰或混乱的动机,都是毫无意义的,波尔格曾经说过她是间谍,这话是对的。她自始至终就是个间谍,正因此她才跟他做爱。

她在情报机构中有着远大的未来,那姑娘。

狄克斯坦用双手捧着脸,用指尖挤压着眼球,可是他还能看见她:除去脚上的高跟鞋,全身一丝不挂地靠着那间小公寓厨房的酒柜,一边等着壶水煮开,一边阅读着晨报。

最糟糕的是,他依旧爱她。在遇到她以前,他一直是个废人,一个感情上的截肢者,在他应该有爱的地方,空垂着一只袖管;而她做出了奇迹,使他重新成为完整的人。如今,她背叛了他,取走了她付出的东西,他会比先前更加残废。他曾经给她写了情书。他心想,亲爱的上天,她在阅读那封信时做着什么?她哈哈大笑了吗?她是不是拿给亚斯夫·哈桑看并且说“看看我是怎么让他上钩的”?

假若你遇到一个盲人,让他恢复了视力,可一天以后,趁夜间他睡觉的时候,又让他瞎了,他醒来时就是这种感受了。

他曾经对波尔格说,如果苏莎是间谍,他就杀掉她。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不管她做了些什么,他都绝不会伤害她。

天色已晚,除去值更的,大多数水手都已入睡。他离开舱室,爬上甲板,未见一人。他从升降口来到上层甲板,衣服已经湿透,可他没有注意。他站在栏杆边,望着漆黑的海面,看不清水天的分界,任凭雨水像泪珠般的淌下面颊。

他绝不会杀死苏莎,可亚斯夫·哈桑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一个人有敌人,那他的一个敌人就是哈桑。他曾经爱恋过艾拉,结果只是看到她跟哈桑情意绵绵的拥抱。如今他爱上了苏莎,却发现她早已被这个老情敌引诱了。而且,哈桑还利用苏莎在争战中夺走狄克斯坦的家园。

噢,是的,他要杀死亚斯夫·哈桑,而且如果可能,他要徒手干掉他,以及别的人。这念头使他从愤怒的绝望中自拔:他想听骨头的断裂声,他想看躯体的扭曲,他想嗅恐惧和火药的气味,他想见到四下里横尸一片。

波尔格认为他们会在海上遭到攻击。狄克斯坦在船只破浪前进中紧握栏杆站着;风速瞬间加大,把冰冷的雨水使劲扫向他的面颊;他心想,就是这样了。之后,他张开嘴巴,朝着疾风高喊:“让他们来吧——让这帮畜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