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2页)

这下十拿九稳了,沃尔登心想,这家伙肯定无法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就在这时,他忽然记起,当他们在酒店客房里设下圈套的时候,他也有过同样的想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颤抖起来。

费利克斯照了照镜子。他将头发剪得极短,像个普鲁士人;他又拔去了许多眉毛,只剩下窄窄的两条线。他必须从此刻起不再剃须,这样,只要一天工夫他就会变得胡子拉碴,再过一星期,胡子就会盖住他那特征鲜明的嘴和下巴。麻烦的是他没法对自己的鼻子动手脚。他买了一副带金属镜框的二手眼镜,镜片很小,这样他就能从镜片上方望出去。他用圆顶礼帽和黑色大衣跟人换了一件深蓝色水手双排扣大衣和一顶粗花呢做的鸭舌帽。

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出他原本的相貌,但如果仅仅是一扫而过,他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

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布丽吉特的房子。他所有的化学药剂都是从方圆一两英里以内的商店买来的,一旦警察得知这个消息,他们就会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迟早会搜到这条街,某个邻居便会说:“我知道这个人,他在布丽吉特的地下室落脚。”

他正在设法逃命——这让他感到既丢人又丧气。他以前也曾逃过命,但总是在杀人以后,从来没有在杀人之前便开始逃命。

他收起剃须刀、替换用的内衣、自制炸药包和他那本普希金的短篇小说集,他把这些东西用干净的衬衣包好,然后来到了布丽吉特的客厅。

“我的天啊,你怎么把眉毛弄成这个样子?”她说,“你本来的模样多俊俏啊。”

“我得走了。”他说。

她打量了一眼他的包袱,说:“我看见你拿着行李。”

“如果有警察来问话,你不必对他们撒谎。”

“我就说我把你撵出去了,因为我怀疑你是个无政府主义者。”

“再见,布丽吉特。”

“把你那副愚蠢的眼镜摘掉,吻我一下。”

费利克斯吻了她的面颊,然后走了出去。

“祝你好运,孩子。”她向他的背影大声说。

他骑上自行车,出去寻找落脚的地方——自他来到伦敦以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骑得很慢。剑伤已不再让他感到虚弱,但他却由于挫败感而精神不振。他穿过伦敦北部和伦敦城区,经由伦敦桥过河。在河的对岸,他途经一家“象堡酒吧”,然后向东南方向骑去。

他在老肯特路一带找到了一处贫民区,食宿便宜,也没人问东问西。他在一幢经济公寓的五楼租了个房间,看门人无精打采地告诉他这幢公寓的所有人是英国教会。在这里可没有条件制造硝酸甘油:房间里没有水,甚至整幢公寓里都没有水——仅在院子里有一个公用水管和一间茅房。

房间里十分阴森。墙角的捕鼠器揭示了房间里的秘密,唯一的一扇窗户上仅有报纸遮盖。墙皮已经剥落,床垫散发着恶臭。看门人是个驼背的胖子,穿一双软底拖鞋,走路时趿拉着双脚,咳嗽着说:“如果你想修窗户的话,我可以搞到便宜的玻璃。”

费利克斯问:“我的自行车应该放在哪儿呢?”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把它搬到楼上来,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会被人偷走。”

若是自行车放在房间里,剩余的空间只够他从门口走到床前。

“这个房间我要了。”费利克斯说。

“总共十二个先令。”

“你说一个星期三个先令。”

“预付四个星期的房租。”

费利克斯付了钱。他已经花钱买了眼镜,又折价置换了新衣服,现在只剩下一英镑十九先令了。

看门人说:“如果你想装修一下的话,我可以为你搞到半价的油漆。”

“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费利克斯说。这房间污秽不堪,但他根本无心顾及这些。

明天他必须开始再次寻找奥尔洛夫。

“斯蒂芬!谢天谢地,你好好的!”莉迪娅说。

沃尔登搂住她说:“我当然好好的。”

“怎么样?”

“恐怕我们没能逮住那个人。”

莉迪娅如释重负,险些昏过去。自从斯蒂芬说出“我将借机抓住他”之后,莉迪娅的忧虑便翻了一番:她既害怕费利克斯杀死斯蒂芬,又害怕倘若费利克斯刺杀不成,她此生将第二次成为他入狱的原因。他第一次入狱时经受了何种折磨,她心知肚明,一想到那些事她就禁不住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