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2页)

“我想你已经见过巴思尔·汤姆森,”斯蒂芬说,“这位是警方画像师泰勒先生。我们将共同协助他画出刺客的相貌。”

莉迪娅的心往下一沉。她竟然要当着丈夫的面花几小时来描述情人的模样。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她暗想。

斯蒂芬问:“对了,夏洛特哪儿去了?”

“买东西去了。”莉迪娅告诉他。

“正好,我不想让她知道任何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事,尤其是不要让她知道亚历克斯到哪儿去了。”

“也不要告诉我,”莉迪娅说,“我宁愿自己不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们坐了下来,画像师拿出了速写簿。

画像师画了一遍又一遍,而莉迪娅本可以在五分钟之内亲自画出肖像来。起初,她企图故意让画像师画得不像:画师画得准确无误时,她便说“不大像”;画得明显不像时,她却说“就是这样”。但斯蒂芬和汤姆森也都见过费利克斯,虽然只是短时间接触,但二人都把费利克斯看得清清楚楚,而他们纠正了她的错误。到头来,因为担心被人识破,她只好同他们合作,而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正在帮助他们将费利克斯再次送进监狱。他们最后画出的面容与莉迪娅深爱的那张脸十分相似。

画完像以后,她精神极度紧张,服了一剂鸦片酊便睡觉了。她梦见自己正在去圣彼得堡与费利克斯幽会的路上。梦中的逻辑一向天马行空,她似乎是与两位公爵夫人同乘一驾马车,赶去乘船。在现实中,如果这两位公爵夫人知道她过去的经历,准会把她逐出上流社会。然而在梦中她们走错了路,没有去南安普敦,而是到了伯恩茅斯。尽管当时已是五点钟,而船七点便要起航,但她们还是在那里停下来稍事休息。两位公爵夫人告诉莉迪娅,她们在夜里同床共枕,以下流的方式互相爱抚。不知怎的,虽然她们两个年事已高,莉迪娅听闻这种事却毫不意外。莉迪娅不断地说:“我们现在得走了。”但她们对她置若罔闻。有个男人给莉迪娅送来一封信,签名写着“你的无政府主义者情人”。莉迪娅对送信的人说:“告诉我的无政府主义者情人,我正在设法赶上七点钟的船。”就在这一刻,秘密泄露了。两位公爵夫人会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差二十分钟就到七点,她们仍然在伯恩茅斯,这时莉迪娅突然发现自己还没装行李。她跑来跑去,把东西扔进箱子里,却什么也找不到。时间一秒秒地流逝,她已经耽搁了很久了,可她的箱子不知怎的始终装不满。她惊慌失措,不带行李就走。她爬上马车,自己赶着马车出发,却在伯恩茅斯海滨迷了路,无法出城,没有赶到南安普敦便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心怦怦直跳,眼睛睁得老大,直盯着天花板,心想:这只是一场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费利克斯上床的时候满心苦闷,醒来时却是满腔愤慨。

他生自己的气。刺杀奥尔洛夫这一任务并非难于上青天,即便那人有警卫保护,他也不可能像银行里的钞票一样被锁在地下保险柜里;再说,即便是银行保险柜,也有被抢劫的可能。费利克斯头脑灵活、信心坚定,再加上耐心和恒心,他一定能避开对手在他行刺道路上设置的所有障碍。

他确实正在被人追捕。但是,他绝不会被抓获。他将走街串巷,避开邻居的耳目,时刻提防着警察的蓝色制服。自他开始通过暴力实现政治诉求以来,他曾多次遭到追捕,但他从来没有被抓住过。

于是他起了床,在院子里的公用水管洗漱一番,记住了不刮胡子,然后戴上粗花呢帽子和眼镜,穿上双排扣大衣,在茶摊吃了顿早餐;然后骑着自行车,避开主要街道,向圣詹姆斯公园去了。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身穿制服的警察在沃尔登家外面来回踱步。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在往常的位置观察这幢房子。他不得不退到公园里去,从远处观察。他也不能总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以免惊动警察,使得他们将敏锐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中午时分,一辆汽车从宅邸里开了出来。费利克斯急忙跑去他的自行车旁。

他并没看见这辆车是什么时候开进去的,因此这辆车很可能是沃尔登的。在过去,这家人总是乘马车外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家不能既有马车又有汽车。费利克斯离得太远,无法猜出坐在车子里的是谁。他希望车里的人是沃尔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