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2页)

吃完午餐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报纸。她知道了在她初入社交界的那天晚上,王宫里发生的事已经不是人们第一次要求国王和王后关注妇女的悲惨处境了。去年十二月,三名穿着精美晚礼服的妇女参政论者进入了科文特花园[2]的一个包厢,并堵住了包厢的入口。当晚演出盛大,上演的是雷蒙德·罗泽[3]执导的《圣女贞德》,不仅国王与王后都在场,而且伴有大量随行人员。第一幕结束时,一名妇女参政论者站起来,开始用话筒慷慨激昂地向国王做起了演讲。人们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包厢门砸开,把那几名妇女从包厢中拖了出去。这时,早已布置在顶层楼座前排的四十多名妇女参政论者又站了起来,将大把的宣传册抛撒向楼下的正厅座位,然后全体离开了剧场。

这次事件前后,国王始终拒绝批准潘克赫斯特太太谒见。妇女参政论者则争辩说所有臣民都有权为自己的冤屈而向国王请愿,她们宣布将组成一支请愿代表团,在数千名妇女的陪伴下向王宫进发。

夏洛特意识到请愿游行就在今天举行——今天下午——此时此刻。

她期望亲身参与其中。

她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出一份力去纠正世间的不平之事,即使你清楚这世上有哪些不平之事,那也是纸上谈兵。潘克赫斯特太太的讲话仍然在她的耳畔回响:“当代女性身上的这种精神永远无法被磨灭……”

爸爸与普理查德乘车外出了;妈妈和往常一样,吃完午餐正躺着休息。没有人会阻止她。

她穿上一件老式的连衣裙,穿戴上她最不起眼的帽子和大衣,然后悄悄地走下楼梯溜出了家门。

费利克斯在公园里来回踱步,始终让沃尔登的房子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同时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弄清楚沃尔登坐着汽车要到哪里去了。可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他能不能再找莉迪娅试试呢?冒点儿险,他倒是有可能避开警察溜进府邸,但他还能出来吗?莉迪娅会不会报警?即使她肯放他离开,但眼下她知道了他居心何在,也不大可能把奥尔洛夫的秘密藏身地告诉他。或许他可以色诱她,但是哪有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呢?

骑着自行车,他无法跟住沃尔登的汽车。他能不能用另一辆汽车跟踪沃尔登呢?他可以偷一辆车,但他不会开车。他能学会吗?即使学会了,沃尔登的司机难道不会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吗?

他可以藏在沃尔登的汽车里……那就是说,他得设法进入车库,打开行李箱,在里面躲上几个小时,而所有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沃尔登出行前没有东西需要放进行李箱。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不值得让他孤注一掷赌上这一局。

当然了,司机一定知道汽车的去向。或许可以买通他?灌醉他?绑架他?正当费利克斯将这些可能性一一进行细致思考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姑娘从沃尔登家的宅子走了出来。

他暗自纳闷此人是谁。她可能是名女佣,因为主人进出总是乘马车,但她又是从正门出来的,费利克斯从没见过哪个佣人出入正门。她或许是莉迪娅的女儿,那她就有可能知道奥尔洛夫在哪儿。

费利克斯决定跟踪她。

她朝特拉法加广场走去。费利克斯把自行车放在树丛里,跟着她往前走,并且凑近了些,将她看个真切。看她的衣着不像是佣人。他想起第一次试图行刺奥尔洛夫的那天夜里,马车里的确有个女孩子。他当时并没留意她,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莉迪娅身上——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在观察这座宅邸的这些天里,他常瞥见一个女孩子不时乘着马车出入,费利克斯断定,她很可能就是这个姑娘。看来她是趁父亲外出、母亲正忙,偷偷溜出去办私事。

他尾随她穿过特拉法加广场,忽然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她,可是当他看着她苗条的身姿昂首挺胸,迈着坚定而急促的步伐走过街道的时候,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她转身过马路的时候,他得以偶尔望见她的侧影,每到此时,他内心深处便会牵动某种模糊的记忆,也许是她扬起下巴的样子,或者是她的眼睛。难道是她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莉迪娅?——绝对不是。他意识到莉迪娅一向看起来娇小脆弱、五官十分精致,而这个女孩神情刚毅、脸庞棱角分明。她的样子让费利克斯联想起他在日内瓦的一间美术馆看到的一幅意大利艺术家画的画。没过多久,他便记起了那位画家的名字:莫迪利亚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