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尊重:玛丽莲·梦露(第9/17页)

斯通就此认为,这个民族的空气里充满了“麻木”。“就好像是你想要大声呼喊,嘴巴却不听使唤。周围的人也不曾察觉你的无助,他们还向你问好:‘你好吗,天气真棒。’每个人其实都死了。”在《乱点鸳鸯谱》里,梦露的角色罗斯琳(Roslyn)这样说。

有人在呼喊——一个女人;而其他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却选择置若罔闻。大概就像是梦露在1951年写下的“女演员必须时刻保持缄默”一样,女演员必须是哑巴(“哑巴”象征着社会强加在女性身上的丑陋禁令)。所以事实上,梦露并非唯一一个我们可以用来理解病态时代的案例。但她们是在不自知的状态下受难的。而梦露最大的贡献,就在于她将自己的受难,升华成面孔和身体上使人愉悦的魅力,然后使痛苦暂时隐形。而她的计划,始终是在致力去改变这种状况。1962年7月,她最后一次接受《生活》杂志采访时说,“所有的孩子都被期待可以幸福成长,而我却不一样。”这种祝福就好像是每日问候“过得愉快”一样。当然,梦露的台词“他们还向你问好:‘你好吗,天气真棒’”出自阿瑟·米勒之手(她随后更多经典台词也是如此)。但梦露深知,她的名气使她有机会向美国公众展示,在这个国家中,那些他们因受蒙蔽而尚未看到的部分:“当你成名,你就越容易以有些刺痛的方式接近人类的本性,因为你会成为他们下意识的渴望。”在同一次采访里,她这样说道。

在成为电影明星之前,梦露靠拍摄各种写真为生,同时将自己的美展现给世人。写真是她始终都不曾放弃的行当,而其中的技巧也被她熟练嫁接到电影拍摄中。这就是在影片中,为何她的镜头几乎毫无死角的原因,而这种定格的美感很容易让电影中其他角色在观众心目中失去存在感,从而使她可以在越发光怪陆离的电影场景中给人以具体化的观感。就像学者劳拉·穆尔维(Laura Mulvey)所执意赞同的那样,动态影像的幻觉与静态图像的生机,都意味着死亡隐匿在每一帧画面中[她这本书的标题正是《24倍速的死亡:静止与移动的形象》(Death24Xa Second)]。通过摄像机镜头捕捉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生与死的界限,这要比其他形式的艺术更加容易。如果说梦露是好莱坞的化身,那么她所具有的令动态画面定格的能力,使她可以让电影中的世界停留在黑暗边缘,从而避免呈现出一个像她所处的世界那般龌龊不堪的空间。或许常人无法在与世界进行的“猫鼠游戏”中放慢脚步,但梦露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我把这看成她总在“迟到”的一个注脚,尽管不守时的她总会把导演和同场演出的明星逼得发疯。“我觉得我与这场‘全美狂热’并没有关系,”她在自己生平最后一次采访里说,“人总要向前走,想要走快些,却从不考虑这样做的理由。”“你达成了你的目的,可当你达成了目的的时候,这目的又是什么呢?”对于美国,她同样观察到,这是个“厌恶安静”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电影里很少有沉默的场景。人们想要在电影里看到的,也是他们想要在生活里找到的——更吵、更多的躁动与不安。”

赫克特曾转述梦露说过的这样一句话,“我永远不会被那些有着一口完美牙齿的男人吸引。”在《我的故事》里,有一章名字叫“关于男人”,其中她还谈到了自己永远不会喜欢的另外一种男人:“他们一开始生怕伤害到你,最后却比谁伤害得都要严重。”而无论是对于男人还是政治,她的口味似乎都很相近。她不喜欢谈论印度局势时含混不清的说辞“我们会鼓起勇气应付一切困难”;还有那些装作乐善好施,时时关心普通人生存状态的“大人物”。在她看来,男人们大多喜欢夸夸其谈,却没有知识分子的“睿智思想与人生体悟”,有的只是“无聊透顶的自吹自擂”。“这样的男人只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亲密关系中,一个男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应当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那就是在“交代自己的过错和情史的时候”。而只有那些愚蠢和软弱的男人才会觉得女人过去的恋爱事件会妨碍她对自己的爱。“一个女人可以时时给予她爱的每个男人以深爱,如果,”她补充说,“数量不是太多的话。”这是个令人大跌眼镜的观点——她将这种选择上的自由,当作生活中的一项原则。(“因为没有什么,”她对韦瑟比说,“是可以被完全替换的。”)如果另一位传记作者萨拉·切奇维尔(Sarah Churchwell)的看法是正确的,那么也就确实如她所言,在梦露自述的《我的故事》里表明,那些她生命里“所有的男性伙伴,包括剧作家、编辑、热衷于诉讼的生意伙伴”(这些内容当然只能在她死后才可以披露),至少在“关于男人”这一章里,并没有太认同梦露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