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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艘荷兰船吧?”本问道。
“谁知是德国船还是荷兰船。”我说。
“它陷在那里,会破裂成碎片的。”他说。
“恐怕是这样。”我说。
他又咧嘴笑笑,用手背擦擦鼻子。
“它会一点点逐渐破裂开,”他说,“而不会像那只小船一样沉到海底去。”他独自哧哧一笑,挖了挖鼻孔。我没有吭声。“鱼已经把她吃光了,是不是?”他说。
“你指的是谁?”我问。
他竖起大拇指,朝大海上翘了翘说:“她呗,就是那一位。”
“鱼是不吃轮船的,本。”我说。
“嗯?”他呆呆地望着我,脸上又浮现出愚蠢、茫然的神情。
“我现在得回家了,”我说,“再见!”
我撇下他,迈开腿向林间小径走去。我知道那座阴森、寂静的小屋就在我的右首,但我连看也没看,径直踏上小径,在林海中穿行。我中途稍事休息,透过树木仍能看得见朝着岸边倾斜的搁了浅的轮船。观光船全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轮船上的船员也消失在了甲板下。团团云彩把天空遮了个严实。平地刮起一阵清风,拂面吹来。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到了我的手中。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哆嗦。随后,风住了,天气比刚才更加闷热。轮船斜着身子显得很凄凉,甲板上空又细又黑的烟囱指着海岸。海上风平浪静,海水冲刷着海湾里的砾石滩,发出静谧、安详的低语。我回过身,沿着陡峭的小径在林中穿行,脚下步履维艰,脑袋沉甸甸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不祥预感。
我出了树林,穿过草坪,又将宅子收于眼底。那房宅显得十分宁静,像是一个受人保护的蔽难所,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站在草坡上放眼望去,我心中困惑和自豪可笑地交织在一起,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儿就是我的家、我的归宿,曼德利属于我。那些草木以及游廊上一盆盆的鲜花把阴影投在竖棂窗上。草坪上刚刚割过的青草散发出干草的芬芳。一只画眉鸟在栗树上婉转啼鸣,我面前有只黄蝴蝶上下扑扇着翅膀向游廊飞去。
我步入大厅,然后去了餐厅。我的餐具仍摆在那里,而迈克西姆的却已撤去。冷肉和色拉放在餐柜上等着我享用。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响了餐厅的铃。罗伯特闻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德温特先生回家了吗?”我问。
“是的,夫人,”罗伯特说,“他两点多的时候回来过,匆匆吃了饭,便又出去了。他问起你来着,弗里思说你可能去看那艘搁浅的轮船了。”
“他没说什么时候再回来?”我问。
“没说,夫人。”
“也许他去海滩走的是另一条路,”我说,“我可能跟他走岔了。”
“是的,夫人。”罗伯特说。
我望望那些冷肉和色拉,感到腹中空空如也,却缺乏食欲,不想吃冷肉。
“你要吃饭吗?”罗伯特问。
“不,你送些茶来就行了,罗伯特,端到藏书室里。不要蛋糕或司康饼什么的,只要茶水和涂了黄油的面包。”
“遵命,夫人。”
我来到藏书室,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杰斯珀不在跟前,气氛有些异样。它一定随迈克西姆一道走了。那条老狗躺在篮子里睡觉。我拿起《泰晤士报》翻动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百无聊赖的等待给人以奇怪的感觉,就像在牙科诊所里候诊一样。我知道自己此时是绝对没有心思打毛衣或看书的。我在等待着某件事情,某件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早晨担惊受怕,随之目睹了搁浅的轮船,再加上没吃午饭,这些交错在一起,使我的内心深处滋生出叫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感。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生活阶段,所有的一切都跟从前有所不同了。昨晚那个精心着装准备参加化装舞会的年轻女子成了前人故影,恍恍然有隔世之感。此刻坐在窗前座位上的我已改头换面,跟从前判若两人……罗伯特送来茶点,我狼吞虎咽吃起黄油面包来。另外,他还送了些司康饼、三明治以及一块天使蛋糕。他一定觉得光送黄油面包有失体统,不合曼德利的规矩。看见司康饼和天使蛋糕,我不由喜出望外。记得我在十二点半只喝了杯凉茶,连早饭也没吃。待我刚刚喝完第三杯茶,罗伯特又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