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伪(第10/14页)

“的确是很奇怪,”雪怀青琢磨着,“刚开始还并不特别害怕,后来我扯出邢万腾之后,他立马吓坏了,似乎比起毁灭九州的地下火山,那个告老还乡的金吾卫才是他所要担心的内容。”

安星眠狠狠地一击掌:“我想到了!这很有可能说明,藏书洞的秘密他并不担心我们知道,可是邢万腾的秘密却绝对不能说。因为——那可能涉及另一个人,皇帝之外的另一个人。

“而他所说的‘我不想去尝试他的手段’,仔细想想,可能指的是皇帝,也可能是指别人。恐怕正因为这个‘别人’的手段远比皇帝毒辣,他才会那么害怕,宁可死也不敢背叛。”

安星眠和雪怀青面面相觑,眼神中除了怀疑之外,还有一些惊恐。这原本是一系列无懈可击的证据链,把所有的罪名都指向天藏宗,指向长门僧,指向那个毁灭天地的绝大秘密。但是现在,他们从中发现了一些不起眼的破绽。这样的破绽粗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对安星眠而言,却有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我们都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把这些时间线理清楚。”安星眠说。他坐了下来,捡起一个小石块,开始在地上划出字迹来。雪怀青凑过去,发现他所写的是一个时间表。说时间表并不确切,因为牵涉到的时间点少得可怜,总共也就只有三个。

“圣德十一年八月,金吾卫追杀神秘女天罗,反被偷袭。

“圣德十一年九月,金吾卫杀死沈壮的妻儿,以此顶替女天罗以及婴儿的尸体。

“宏靖十七年七月,长门高僧的尸体自燃,随后皇帝找到天藏宗试图以藏书洞窟引发地下火山的证据,开始大规模抓捕长门僧。

“圣德十一年发生的那两件事,究竟是孤立的事件呢,还是和去年到今年的这场大动荡有所联系呢?”安星眠喃喃自语着。他忽然发现他和雪怀青之间还真是有着奇妙的缘分,两个人都在寻找须弥子,看上去是各自询问毫不相干的两个问题。但是因为一个背着筐子的长门僧,因为一个叫做邢万腾的前任金吾卫统领和一个太监,这两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却有可能纠缠在一起,变成一个问题。

“看来我们需要离开地下城了,”雪怀青轻声说着,挽着安星眠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也许你的长门信仰还没有到破灭的时候。”

“是的,也许还有希望。”安星眠的双目中跳跃着火花。突然之间,他觉得胸腔中的热血开始沸腾,那些阴郁和失落一下子不翼而飞。

话虽如此说,四月即将到来的时候,雪怀青和安星眠仍然没有离开地下城。毕竟他们手里并没有掌握任何过硬的证据,能够用来安慰自己的也不过就是一些似是而非的疑点,几条拼命细究才觉得勉强拿得住的破绽。要循着这样的线索去查证,实在有些无从下手。

但他们不能放弃,尤其对于安星眠而言。长门信仰的破灭,章浩歌的死,对他的心灵都是沉重的打击。而一旦得知此事并非那么板上钉钉,也许还有翻盘的可能,他就一定会追究到底,至少不能让章浩歌白死。所以他仍旧委托河洛们在出城的时候帮他留意打探着各种动向,试图从中分析出些什么来。

如同之前所预料的,皇帝查封了千云堂——尽管这家铁匠铺已经被放火烧成了废墟,并且开始搜捕安星眠、雪怀青和白千云。好在外界从来没有人知道白千云和河洛的关系,所以倒也不会牵连到这个河洛部落。此外,唐荷和安星眠的关系没有被调查出来,所以她还能自由行动。身体刚刚恢复如初,她就离开了云中,重新回到秋雁班。对于她而言,重新找回过去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尽管由于义兄的去世,完美的“过去的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存在了。

安星眠把她送上马车,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虽然关系比过去融洽了许多,但却似乎更加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即将登车的时候,唐荷扭过头来对安星眠说:“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你有些奇怪?我觉得……有些不像过去的你了。”

安星眠一笑:“是啊,我过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或许也并没有那么执著。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变得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