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伪(第9/14页)

安星眠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雪怀青,她正毫不顾及形象地趴在地上,好像是在研究一丛从地缝里长出来的草叶植物。德高望重的石块阿迪苏行正坐在一旁,连比带划地和她交流些什么。他忽然注意到安星眠的到来,有些意外。

“阿迪苏行您好,”安星眠很恭谨地问好,“我是来为你们送饭的,今天有上好的鼠尾汤。”

阿迪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雪怀青,笑了起来:“公豚鼠跑过来找母豚鼠,老豚鼠在一边可不能不识趣。”

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汤,捏着两个河洛特有的软面球——和人类的馒头比较近似——笑呵呵地走开了。安星眠尴尬地搔搔头皮,看向雪怀青,发现后者的脸居然也有些微红,不觉心里一动。他忽然发现,虽然唐荷的苏醒让他欣喜,但见到雪怀青的时候,他却能获得一种独特的愉悦感,这样的愉悦从内心深处涌起,就好像阴风雾霾之后的第一缕阳光。

为了掩饰尴尬,他又提起了那个竹筐:“给你们送饭的那个笨蛋河洛,连用一个筐子把所有东西装起来都想不到,河洛的脑筋果然不大容易转弯……你怎么了?这个筐子有什么问题么?”

他发现雪怀青的神情十分古怪。她看着安星眠手中的竹筐,陷入了沉思,就好像这个筐子有什么古怪似的。但这不过是个河洛随手翻找出来的普通竹筐,在哪儿都能见到,半点也不稀罕。

“先别和我说话!”雪怀青冲他摆摆手,“我想到了点什么,但一下子想不太清楚,让我好好动动脑子。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心里一直悬着……”

安星眠一怔,连忙放下手里这个莫名其妙的竹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这才知道,原来雪怀青和他一样,心里也隐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和不安,却又难以清晰地勾勒出来。但现在,这个不起眼的竹筐似乎提醒了她点儿什么,那么自己哪怕是闭气憋死,也绝不能去惊扰她。

过了好一会儿,雪怀青才开口:“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和河洛们一起试药做药很令人心情舒畅,但我总是无法完全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从那天遇到那个假装大胡子的太监开始,我就反复在想,整个事件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有什么地方总让我感觉不妥当。直到刚才,你拿起那个竹筐,我才反应过来。”

“这个竹筐究竟有什么不对?”安星眠忍不住问。

“还记得那天你向我讲述你找到那个藏书洞窟时说的话吗?”雪怀青说,“你那时候感叹说:‘想想当年的长门僧,竟然是靠极少数人的力量,日积月累,一筐一筐地把书背到这里藏起来’。”

“是的,我是这么说过,有什么不妥么?”安星眠还是不明白。

“我给你说过我义父当年的事儿了,但有一些细节,我觉得不重要,并没有都讲出来,我现在重新讲给你听,那是在万蛇潭时须弥子告诉我的。”雪怀青一下子把话题扯远,安星眠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地听下去。当听雪怀青讲到那个在圣德十一年被须弥子追踪的背着大筐子的长门僧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有点明白雪怀青的思路了。

雪怀青把须弥子追踪长门僧、路遇隐匿身份的金吾卫抓人、金吾卫反而被那个神秘女天罗袭击等细节都讲了一遍,然后说:“这是巧合吗?三十二年前出现了金吾卫和长门僧,三十二年后这个太监既要对付当年的那一群金吾卫,也要对付长门僧。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一些因果的联系?”

安星眠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和你一样,这些日子心里也不踏实。总觉得我忽略了一点什么,刚才我总算是想起来了,在我们抓住那个太监的时候,他的前后表现有些不一致,大概就是这样微妙的差别让我始终耿耿于怀。”

“什么差别?”

“你还记得么?当你捉住那个太监的时候,他原本只求保命,吩咐手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他们的’,可见那时候他并不担心泄密。因为这秘密是皇帝的,以皇帝的力量,我们逃到什么地方大概都有办法抓住我们。可是后来,当你提出了邢万腾的那桩往事后,他马上变得无比惶恐,什么也不敢说,甚至愿意死在我们手里,这样的前后转变,是不是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