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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杀人的是都统制。
前面的守营士兵散得很开——任待燕是看到了,还是早就料到了——不像进来时见到的守卫那样聚到一起。他又抽出弓来。
他每次都是抵到近前才放箭。第一个守卫刚倒下,康俊文就快步上前,站到那人原来的位置上——这样那人旁边——在右边——的守卫看过来,就会看到这边还有人在站岗。过了一会儿,旁边那个守卫也一命呜呼。皇子知祯站了过去。
此时任待燕已经去了西边,不见踪影。那边还有个守卫,他的命运就此没了悬念。康俊文站在原处,脸向外冲着南方,像个忠于职守的哨兵。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走过来,一个阿尔泰的声音叫道:“他娘的轮到我了。操!你喝酒烤火去吧。”
康俊文镇定地转过身来,假装要跟人打个招呼,同时抽出刀来,一刀捅过去——捅进扎了支箭的死人身上。
“干得好。”都统制手里拿着弓,一边小声说,一遍弓着腰走过来。
康俊文说:“还要过来两个。”
“来过了,”任待燕说,“没事儿,可以走了。”
“咱把它撑起来。”
“你来。”都统制说,在康俊文听起来似乎颇有兴味,“我可不会。”
“看着。”康俊文安静地说。他把第二具尸体拖过来,把他面冲南摆好,又让第一具尸体坐直,倚着另一个人的后背。这样从远处看,就像是还有个守卫,只是不知是蹲还是坐。他替任待燕拔下那两支箭。
“不倒就没事,”他说,“兴许还倒不了。”
究竟倒没倒就不得而知了。随后他和任待燕溜到皇子那里,看见皇子身子僵直,向外张望,像是在放哨一样,然后三人一起——终于跑起来——出了敌营,进入夜色。
这期间始终没有人发出警报。
当初认定康俊文是个当兵的好料子,任待燕就感到十分高兴,如今他的眼光得到证明,又让他兴奋不已。
这个康俊文,虽然是个新手,在阿尔泰营地里却着实露了一手。左边有火光,不过他们要去的地方一片漆黑。他在皇子身边,伸出一只手,以防皇子摔倒。任待燕一时担心能不能把他们带回拴马的几棵栎树那里。就在这时,他看见一直火把的亮光,前头有人。
“别动!”他突然说,又转身面对康俊文,“要是我没回来,带殿下绕到城西,进竹林里找到其他人,向赵副都统制复命。奇台就靠你了。”
不待回答,任待燕便已经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从背上取下弓,搭上箭,动作轻柔,就像用手拂过头发。他压低腰身,行动迅速,安静得仿若鬼魅。尽管他也害怕。万一对方人数众多,万一他们发现并且牵走了马……
只有三个人,刚过来。这几个骑兵下了马,一边交谈,一边牵拴在那里的三匹马。听声音,他们并无警觉。大概已经喝醉了,没准儿还以为是在戏耍其他骑兵。城内一片火海,他们不会料到居然有奇台士兵逃出来。
任待燕杀过许多人。杀掉一个本性不坏的人,这感觉糟透了。可是几年过后,再杀人时你可能压根儿不会想到这其中的利害。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会告诉自己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有些人从不想这些。任待燕就认识一些人,他们把杀人当做消遣。他认真想了想,当初是如何不再为自己的刀下冤魂而忧心。
他放出一箭,搭弓,再射,跟着是第三支箭——三人里有个人举着火把,这让偷袭容易许多。自然地,他把那个人放到最后处置。
这回可不像在阿尔泰营地里那样安静。一来,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二来,拿火把的人看见头两个人倒地。他失声大叫起来,一匹马人立而起。
任待燕右边传来一声惊叫。
有四个人,不是三个。这个人可能刚好去别处出恭,不然就是他忠于职守,因为这些不寻常的发现,于是在这一带巡查。
这声惊呼要了他的命。任待燕丢下弓,穿透黑夜,循着那声惊叫冲了上去。那里有个阿尔泰人,站在白雪覆盖、坑坑洼洼的野地里。
任待燕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这种双手刀用来突刺并不称手。他像在夏季的麦田里一样,把双手刀舞得仿若长柄镰刀,只一挥,任待燕又多了一笔他死后要结清的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