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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吹来,西面不知什么地方有只鸟在啼叫。
“这信差为什么要你来当?”说话的是赵子骥。看得出来,这番话着实让他震惊。
王黻银的脸上也同样写满忧虑。“他们担心你不肯照做。叫我来压着你,督促你撤兵。”
“他们真的怕了?”任待燕问道。这三个人中,他似乎是最镇定,或者说最没有将不安表露出来的人。“你呢?你怎么想?”
王黻银看了好长时间,说:“我这个臣子当得不称职啊。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我究竟想要你怎么做。”
“有得选吗?”任待燕柔声问道。
两位知己都望向他,谁都没有回答。
这是夕阳下旷野中的一瞬间,要描述它,可以有许多种方式。在奇台的传说中,星河就横亘在凡人和凡人的梦想之间。这个秋日的黄昏,群星还没有现身,但这不妨碍诗人杜撰上满天繁星。
任待燕又说了一遍:“有得选吗?”
西面那只鸟一直叫个不停。风吹着这棵孤零零的松树。
赵子骥说:“军中六万将士,全都听凭都统制驱驰。”
“对,”王黻银说,“正是。”
任待燕看看他,说:“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你听说了吗?”
王黻银看向别处,静静地说:“两国划淮水为界。我们承认他们地位尊崇。咱们的官家是他们的小弟。我们向阿尔泰人输捐银帛,在边境上开放四处榷场。”
“银子还会经由贸易流回奇台。”任待燕的声音几不可闻。
“对,就和过去一样。他们想要丝绸、茶叶、盐和药材,如今还要瓷器。”
“这些东西我们有的是。”
“还有粮食。我们在南方有了新的种粮制度,还可以出售大米。”
“是,”任待燕同意道,“以淮水为界?我们把淮水以北的一切尽数给他们?”
王黻银点点头:“为了天下太平。”
“官家可知道,自从今春遭到我军重创,番子就一直在撤退吗?阿尔泰人不久前提出,只要我们肯放他们回家,他们就投降。”
王黻银脸色阴沉地说:“多想想吧,待燕。别光把自己当成军人。他们投降之后会怎样?我们会提出什么交易条件?”
先前只有那一只鸟在叫,之后在他们北边,又有一只鸟也叫了起来。
“啊,”任待燕终于说,“还用说?我明白了。这么说来,是我太傻了。”
王黻银说:“你不是。”
“什么呀?”赵子骥问,“快告诉我!”
“官家的父兄,”任待燕答道,“就是这个。”
他离开那两人独自走到西边。另外两人也由着他去。任待燕的亲兵显得焦躁不安,不过赵子骥示意他们留在原地。夕阳低垂,赵子骥举目四处寻找,找到了长庚星。快到黄昏了。他向王黻银转过身来。
“要是你晚来三天会怎样?要是你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城了会怎样?”
王黻银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老弟。”
“你来这一趟,可不是小事啊。”
“是。”
“还有其他事吗?”
王黻银又摇摇头:“可能还有,他们没告诉我。”
“我们能不能假装你还没来?假装你路上耽搁了,又……”他说不下去了。
王黻银一脸苦笑:“除非你杀掉我那几个跟班。”
“可以。”
“不行。”王黻银说。
赵子骥别过脸,说:“真不错。如果阿尔泰人投降乞和,官家就不得不要求番子交还父兄。我明白了,那就让他要啊。”
“假设他这样要求了,那又会怎样?”
“不知道。我是个当兵的,你来告诉我。”
“知祖一回来就会杀掉他。”
“什么?”
“弟弟坐上了龙椅,万人景仰的祯亲王拯救了奇台、解救了他的倒霉兄长,还迫使番子投降,这还了得?他当然必须得死!”
赵子骥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于是又把嘴闭上。
王黻银说:“咱这位老弟非得拿个主意不可。眼下,咱们都身在奇台一个最古老的故事里啦。”
“什么意思?皇帝的家事?”
“不是。是军队和朝廷。要是待燕拒绝撤兵,那么在世人看来,他就是拥兵叛乱。你们都是叛军。今人对自家子弟兵的忧虑就成真的啦。”
赵子骥看着他:“他要是答应撤兵,那奇台可就失去了半壁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