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13/18页)
他烦恼的不是身为统帅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担心的是身为统帅被活活烤焦的感觉。
他还知道一件事:假如他们不赶紧想出法子对付这条龙,那么王公准会不高兴。而每当王公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变得非常民主:他会找到各种复杂而痛苦的方法,把自己的不高兴传播得尽可能既深且广。责任,军士暗想,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被严刑拷打也一样。在他看来,此刻这两个事实正迅速向彼此靠拢。
因此当看到一辆小马车停在门口时,科垄实在大大松了一口气。马车很旧很破,门上有一个褪色的纹章。车背后的那句话看上去则要新得多:爱龙的人喂嘿。
魏姆斯队长从车里下来,一面走一面龇牙咧嘴。跟在他身后的那人军士也认识:疯女人西碧尔·兰金。在队伍最后乖乖跳下马车的是一条小——
科垄军士此刻太过紧张,对大小已经失去了概念。
“天哪,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把它逮住了!”
喏比从角落里的牌桌上抬起头来——他仍然没闹明白,在一种依赖技术和虚张声势的游戏里,想赢过一个永远保持微笑的对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趁他分心,图书管理员从最底下偷了好几张牌。
“别傻了,不过是条泽龙。”喏比说,“她人还不错,西碧尔小姐。一位真正的淑女。”
他的两个同事扭头盯住他。这难道是喏比在说话?
“你们俩赶紧收起那副蠢样子。”他说,“我为什么就不该认得出谁是淑女?她给我喝了茶,茶杯像纸一样薄,还有根银茶匙。”喏比活脱脱是个透过社会阶级差异的藩篱窥见了另一边景色的人,“而且我把它还给她了,所以你们两个不用再这么看着我!”
“你休息的时候晚上究竟做些什么?”科垄问。
“不关你事。”
“你真的把勺子还给她了?”卡萝卜问。
“没错我该死的已经还了!”喏比怒发冲冠。
“立正,伙计们。”军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魏姆斯和兰金小姐走进屋里。魏姆斯看看自己的手下,眼睛里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听天由命。
“我的小队。”他嘟囔道。
“好一支队伍。”兰金小姐道,“我们英勇的士兵,唔?”
“至少是兵没错。”魏姆斯回答道。
兰金小姐满脸鼓励的微笑。这在三个卫兵中间引起了一阵奇异的骚动。科垄军士凭借着意志力,挺起的胸脯居然超过了自己的啤酒肚。卡萝卜通常佝偻着的后背也直了。喏比全身散发出士兵的风范,双手在身侧垂直向下,拇指正对前方,鸡胸鼓得无比厉害,他的双脚几乎离开了地面。
“我总是想,有了这些勇士的守护,我们都可以睡得更安心些了。”兰金小姐安详地从列队的士兵身前走过,仿佛微风底下一艘装载宝物的巨大帆船,“这又是谁?”
大猩猩是很难立正的。他的身体大致能领会这层意思,但他的皮肤不行。然而图书管理员尽了最大努力,他在队伍最后站成恭恭敬敬的一堆,敬礼的姿势极其复杂,没有四英尺长的胳膊绝对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是便衣,女士。”喏比聪明地说,“特种猩猩部队。”
“很有魄力,的确非常有魄力。”兰金小姐道,“你当猩猩多久了,可爱的军人?”
“乌克。”
“干得漂亮。”她转向魏姆斯。队长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也是你的功劳。”她说,“这样一群优秀的军人——”
“乌克。”
“——灵长类。”兰金小姐纠正道,衔接几乎天衣无缝。
此刻卫兵们觉得自己仿佛单枪匹马征服了远方的一个省份,刚刚凯旋。事实上,如果借用兰金小姐惯用的说法,他们感觉精神高涨得厉害,而这种感觉同他们通常的状态隔了好几个大陆都不止。就连图书管理员也心情不错,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有人对他用到“人”字的时候没有大发议论。
一种强烈的化学品气味和滴水的声音促使他们四下打量起来。
好娃娃·铺盖卷·毛石头蹲在地板上,有些难为情地装出无辜的样子。它旁边的地毯上有团类似污渍的东西,不过那实际上应该算是地板上的一个洞。洞的边缘有几缕轻烟缓缓升起。兰金小姐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