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征服的城市(第4/12页)

“对我来说都是一回事,”“仙女”说,“我不懂为啥我们在努力让斯塔多克不上法庭,他却对咱们吆喝。不过那由他看着办。我今天还很忙,不想整个早上都耗在这里。”

“真的,”马克说,“我本该想到那么说也是合情合理的,就是……”

“请镇定,斯塔多克先生,”威瑟说,“我说过了,我们将彼此视为一个大家庭,不用正式道歉这种虚礼。我们彼此懂得对方,也都不喜欢——呃——逢场作戏。请允许我说明,以最友好的方式,任何情绪上的失态都会被委员会视为——呃,对您的目前职务的认可有所不利。我们所说的,当然是那最严格的信心。”

马克早就不关心工作了;可他现在意识到,解雇的威胁就等于上绞架的威胁。

“我很抱歉我的粗鲁态度,”他最后说,“您建议我该如何做?”

“别去管伯百利之外的闲事,斯塔多克。”“仙女”说。

“我觉得哈德卡索小姐给了您最好的建议,”威瑟说,“既然斯塔多克太太要来和您团聚,那这暂时的软禁——您懂的,我用的是这个词的隐喻之意——不会特别艰难。您得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斯塔多克先生。”

“哦……这提醒了我,先生,”马克说,“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让我的妻子来这里,实际上,她身体不太好——”

“可是,既然如此,你肯定更急着把她接来吧?”

“我觉得这里不适合她,先生。”

副总的眼神四处游移,声音压得更低。

“我差点忘记了,斯塔多克先生,”他说,“要恭喜您被引见给我们的头。这标志着您的职业出现重大转机。我们现在都认为,您已经在更深的层次上真正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我肯定,您内心一定绝无想法要抵制他对您这种友好的——甚至是慈爱的关心。他急切地要欢迎斯塔多克太太尽快来我们中间。”

“为什么?”马克突然问。

威瑟看着马克,脸上是难以捉摸的微笑。

“我亲爱的孩子,”他说,“为了团结,您知道的。我们是个家庭,她会——她会成为哈德卡索小姐的好朋友!”马克还没有从这个骇人的想法中清醒过来,威瑟就站起身来,拖着脚走向大门。他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搭在马克的肩膀上。

“您一定等早餐等饿了,”他说,“别让我再耽误您的时间了。要万事小心。还有——还有——”这时他脸色突变,大大张开的嘴立刻变得仿佛疯狂猛兽的利口,昏花的老眼变得毫无人性,“把那姑娘弄来。你明白吗?把你妻子弄来。”他又说,“头……他不耐烦了。”

◆〇◆

马克在身后关上门时,他马上想到:“就是现在!他们俩都在那里。至少有一刻工夫是安全的。”他甚至没有去取帽子,而是风一般走向前门,走下马路。除非硬拽住他,否则他一定要赶去艾奇斯托,警告珍有危险。在那之后该如何,他全无计划。逃亡美国这个模糊的念头,在民风淳朴的年代,曾安慰了许多流亡者,如今也行不通了。马克已经在报纸上读过美国和俄国对国研院及其所作所为的大加赞许。有些和他一样被人利用的小角色写了这些报道。国研院的利爪伸进了每个国家:如果他能出海,国研院的势力也会在邮船上;如果他真能逃到异国的港口,国研院的势力就会在那迎接的小艇上,国研院的爪牙早就等候多时了。

他穿过了那条路;他奔进树林。从离开副总的办公室算起,只过了几乎不到一分钟,没人来追赶他。但是昨天的奇遇再次发生。一个颀长、佝偻、拖步而行、吱嘎作响的人影,哼着调调,挡住了他的路。马克从没有打过架。可是祖先的冲动在他体内油然而生——身体可比他的头脑在许多方面都聪明多了——他朝着这个挡路老人的脑袋一拳挥去。可是打了个空,身影突然消失了。

那些博学的人,不可能完全同意这一段的解释。可能是马克在此时和在昨天心力交瘁所致,无中生有地看到了威瑟的幻影。或者是因为,那个无时无刻在伯百利众多的房间和走廊里神出鬼没的威瑟的身影,其实是个鬼魂(这里指这个词确凿无误的含义)——一个强大的人格,在弥留消失时,也许会在屋宇梁柱间留下各种能为他人所感知的迹象,通常是在死后,有时也在生前,这就是其中之一。用驱魔是除不掉的,只能改建屋宇。或者,这仅仅是那些失去了智能的魂灵,从而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一种空虚的能力,能够在各处散播和繁衍为鬼魂。不管那是什么,那个身影还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