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下 Beneath the Ruins(第5/6页)
它全身裹着锃亮铠甲,甲上打着粗重铆钉,圆形半盔包住半个头,眼睛在细槽后闪烁。它低吼着,像公牛一样喘粗气,铁靴踏在石地上声若雷鸣,戴铁手套的手握一把巨斧。山卡中的巨人。或是这片黑暗中,铁与血造出的新怪物。
斧头划下闪亮弧线,血九指着地滚开,沉重斧刃砍在地上,溅起一堆碎片。它冲血九指大吼,开缝头盔下大张的嘴喷出大片唾沫。血九指向后退却,不断变换身形,随摇曳的火与影翩翩起舞。
他左躲右闪,任武器从上下左右划过,毫发无伤。斧头落在周围的金属和石头上,空中弥漫着尘云与碎屑。他不断后退,等待盔甲和武器拖垮那怪物的时机。
他见它一个趔趄,知道机会来了,便趋身上前,长剑高举过顶,张嘴发出刺耳尖叫,声音中的力量依次传递到胳膊、手掌和剑刃上,震撼了周围墙壁。巨人山卡双手举起斧柄抵挡,那是这片炙热中诞生的明晃晃的好钢,是扁头能打造的最坚固耐用的武器——却无法抵挡锻造者的凶器。伴着孩童般的尖叫,钝剑劈开斧柄,穿透厚重盔甲,将山卡从脖子到下腹劈出一道手掌深的伤口。鲜血狂喷,洒在白色的好钢和黑色的石头上。血九指纵声长笑,伸进山卡摇摇欲坠的尸体中扯出一把内脏。尸体仰面倒下,抽搐的双手里齐齐断掉的斧子“哗啦”一声砸在地上。
他微笑着看向其他山卡。还有三只,握着武器躲在旁边,决计不敢上来了。它们躲在暗处,但黑暗不是它们的朋友。黑暗属于他,只属于他。血九指踏出一步,又一步,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从尸体里缓缓拖出血淋淋的肠子。三只怪物在他面前退却,互相叽叽喳喳地叫唤,血九指冲它们大笑。
山卡天性疯狂暴躁,但也须畏惧他,世间万物都须畏惧他。哪怕不知疼痛的死者,哪怕没有思想的冰岩,哪怕熔融的铁浆,哪怕黑暗。
他咆哮着发起冲锋,抛掉手里肠子。剑尖刺入山卡的胸膛,它尖叫着被带飞出去,转眼间长剑又砍中它肩膀,直劈到胸口。
另两只仓皇逃命,腿脚在石地上打滑。逃还是打有何区别?没跑出三跨,其中一只就被箭射穿后背,趴倒在地。血九指的手指像钳子一样抓住最后一只的脚踝,将它拽回,它的爪子抠抓着烟熏石板。
拳头是锤子,地面是铁砧,山卡的头是要锻造的金属。一拳下去,鼻子开花,牙齿碎裂;第二拳,颧骨凹陷;第三拳,下巴飞出。他的拳头如磐石、如钢铁、如坠落的大山,无坚不摧。他一拳接一拳将山卡厚厚的头盖骨砸成一摊肉泥。
“扁……头。”血九指嘶吼,哈哈大笑着拽起残破的尸体扔出去。尸体转了几圈,撞上破烂的武器架。他开始在洞穴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跑,锻造者的剑拖在身后,在黑石上带起一串火花。他左右环视,瞪着暗处,却只有火与影在周围舞动。这里空了。
“不!”他嘶吼,“你们躲哪儿去了?”他两股战战,已然无法支撑身体,“你们躲哪儿去了?可恶……”他身形晃动,单膝跪在炙热的石头上,大口喘息。还没完。血九指从不满足,但他的身体已然透支,力量迅速流逝。
他眨眨眼,惊讶地发现有东西在动。一道黑影安静舒缓地穿过闪烁火焰和满地尸体。不是山卡,是其他敌人。更狡猾,更危险。炭黑皮肤隐于暗处,轻柔脚步绕过他的杰作。她持弓在手,弓弦半拉,锐利的箭尖泛着火光,熔金般闪亮的黄眼睛盯着他、嘲笑他。“粉佬你没事吧?”她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我不想杀你,但必要时我会动手。”
威胁?“臭婊子。”他冲她吼,蠢笨麻木的双唇却只吐出一长串口水。他拄着剑,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体内怒火汹涌。她会领教,血九指会让她一次领教够。他要把她大卸八块,再狠狠踩在脚下。只要他站起来……
他缓缓摇晃,缓缓眨眼,缓缓喘息。火光流转跃动,影子变换闪烁,他被映得忽明忽暗,最终被吞没……
再来一次,只要一次。总是在他……
但时间到了……
罗根咳嗽着,虚弱地颤抖,看见黑暗中自己紧握的双拳拄在脏污石地上,拳头像粗心的屠夫般沾满鲜血。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发出一声呻吟,泪水刺痛眼睛。炙热的黑暗之中,菲洛的伤疤脸若隐若现。至少他没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