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5/16页)
我的炖菜在咕嘟咕嘟地响,木屋里充满了洋葱和野蒜的香味,但是我没有胃口。我推动水壶的挂钩,把水壶推到壁炉后面——他回来时再加热也很方便。我瞥到一抹细微的绿色,于是弯腰去观察。一只小蝾螈,受到惊吓,从木头缝隙里的过冬处跑了出来。它绿黑相间,鲜艳得像一颗小珠宝。我把它捡起来,以免它惊慌地跑到火堆里,然后把这个潮湿的小东西带到了外面。它在我的手掌里疯狂地扭动,我把它放回了安全的柴火堆底部。
“小心些,”我对它说,“下回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在外面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到屋里。天已经黑了,但是我仍能看得清空地周围树木的树干,它们在远处黑色大山的映衬下显得灰白。树林中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少许潮湿的大片雪花已经开始从淡粉色的天空上落下来,掉到门前的裸露地面上就立即融化了。
我闩上门,无味地吃了些晚饭,用湿润的山核桃木封了火,然后躺下睡觉。他或许遇到安娜奥卡村的人,与他们露营了。
空气中飘着山核桃木的烟味,一缕缕白烟缭绕在壁炉上方。尽管才生火不到两个月,但上面的屋梁已经被熏黑了。新鲜的树脂仍然在我脑袋旁边的木料上渗出来,形成金色的小滴,像蜂蜜那样泛着微光,却散发着松脂的气味,刺鼻又清新。斧头在木料上砍出的痕迹在火光里显现出来,我突然清晰地回忆起了詹米,他反复挥动着斧头,就像个发条玩具,后背因为汗水而亮闪闪的;他劈着那块方形的粗糙木材,斧头的利刃每次都飞速砍在他脚边几英寸的地方。
斧头劈下来的位置特别容易判断错误。他有可能在劈柴时劈歪,砍到胳膊或腿。我总是热切地想帮忙,会立即想象出一幅深红色动脉血液喷洒到白色积雪上的清晰画面。
我心烦地翻身侧躺着。他知道怎么在户外生存。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在岩洞里待过七年。
那是在苏格兰,我的想象力悲观地说,那里最大的食肉动物就是大小和家猫差不多的野猫;那里来自人的最大威胁就是英格兰士兵。“胡扯!”我说,然后翻身平躺着,“他是成年人,而且全副武装,他当然知道下雪时该怎么做!”他会怎么做?我心想。或许会去寻找或者建造能够挡雪的地方。我回忆起我们刚开始在山脊上露营时他给我们搭的那个披棚,感觉放心了一点。如果他没有伤到自己,那么他或许就不会让自己冻死。
如果他没有伤到自己。如果其他东西没有伤害他。现在的熊大概都很肥,而且在冬眠,但是冬天里的狼仍然在猎食,还有山狮。我回忆起我在溪边遇到的那只山狮,尽管羽毛垫温暖舒适,但我还是颤抖起来。
我翻身趴着,把被子拉上来裹住肩膀。木屋里很温暖,床上更温暖,但是我的手和脚仍然冰冷。我渴望詹米,发自肺腑地渴望,与思绪或理性无关。只有詹米在身边时的独处是幸福,是冒险,让人专注;没有他在身边时的独处……则是孤单。
我能听到雪花飘到我头边窗户的光亮兽皮上发出窸窣的声音。如果雪一直下,那么到了早上詹米回家的路就会被盖住。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我掀开被子,起床迅速穿上衣服,都没有多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想得太多了。我在鹿皮衣下面穿上羊毛短裤,再穿上两双长筒袜。谢天谢地,我的靴子才涂抹过水獭油,它们闻起来有股鱼腥味,但是能够让靴子在短时间内不被打湿。
詹米拿走了短柄斧,我只能用木槌和楔子来劈松脂木,边劈边骂自己动作缓慢。我已经决定要行动,每件拖延时间的小事似乎都让人愤怒得无法容忍。不过,纹理细长的松脂木容易劈开。我劈下五根木头,用皮条把其中四根绑起来,然后把剩下那根伸到冒着烟的火堆余烬里,等着它燃起来。
然后我把一个小药袋系到腰部,确保我带了装着燧石和引火柴的袋子,然后穿上披风,拿起那捆木柴和火把,动身走进了雪花纷飞的暗夜。
天气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寒冷,一开始行进,裹着厚厚衣服的我就感觉到很温暖。夜里特别安静,没有风,落雪的窸窣声淹没了夜里常见的各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