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月照秦楼 平生箫曲意(第8/12页)

唐宁道:“我哪里是甚么文武双全、行侠江湖?休听郑奇胡说。”

崔去病最喜侠客之行,一听这个“侠”字,登时兴奋不已,非要问个究竟不可。唐宁无奈,简略将近来到鄂岳潞州之行讲来。唐宁每次回长安,都要将所见所闻告诉韩公文与郑奇,尤其郑奇最爱听细枝末节,任何一处皆不肯放过。如今唐宁简略提起,郑奇反倒绘声绘色插进,更兼添油加醋,倒似是他亲身感受。唐宁只提起到武陵,郑奇便指手画脚叙述那猴儿酒一事,待说到东都,郑奇便一把将唐宁箫剑拔出,拿给崔去病与阿元看。郑奇自小便对唐宁十分佩服,如今在他心中唐宁便是游侠化身,是以洛南山林擒圆净、铁城战场、淮西侦察之事更是大赞唐宁,唐宁反弄得不好意思,连连更正。

崔去病虽喜做男儿行径,但终是一个少女,哪里见过真正的战场、江湖?郑奇说什么,她便信以为真。阿元更不必说,心中便将唐宁当作英雄,不觉多看几眼。唐宁如芒在背,秋风吹来居然满头沁汗。

这五人当中除唐宁外,韩公文与郑奇虽然会武,但从未亲身经历江湖,崔去病与阿元更不必说,他们提到江湖自然全凭传说与想象,便是再离奇只怕也会相信。

话题转向崔去病,唐宁顿觉轻松。崔去病父亲官职有升有降,现在仍是个侍郎,那阿元之父却是富商。阿元此时斜倚在亭柱边,风吹衣带,笑而不言。

韩公文道:“阿元姑娘倒是文静。”

崔去病哈哈一笑,随即微笑道:“我阿元妹妹还能诗会画,能歌善舞,是个才女呢。”阿元忙扭头避开。

郑奇道:“唐大哥,才女。”他想起唐宁戏言“仙女、才女、美女”之说,是以打趣。唐宁也很窘迫。

崔去病指着一处假山道:“那座山可览曲江全景,我等前去若何?”众人点头,慢慢行来。谈了半日,阿元也与众人熟悉了,这才开口与大家讲话,她讲话倒是文雅,却只与郑奇讲。郑奇年纪又小,话又风趣,阿元也渐渐活泼,时而与韩公文也搭讪几句,一路上唐宁与阿元竟不搭话。

那假山有十几丈高,须穿过很长的石洞才能登顶,仆人点灯引路,崔去病与郑奇当先而行。阿元行动较慢,便落在后行的唐宁身边,进洞十几步,前面灯光被人影挡住,看不清道路。

唐宁一面以手探路,一面留心身旁的阿元。忽然阿元轻轻揽住唐宁左臂,唐宁心头一震,扭头看阿元,黑暗中却看不见,只觉阿元也是轻轻颤抖。两人越走越慢,在黑暗中时间长了,道路已经能看得见,只觉脚踏下去象浮在云端一般。渐渐洞中有了微光,彼此已能看清,阿元面含娇笑,微侧着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身上散发。唐宁不敢轻动,只机械地向前迈步,阿元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眼见将到洞口,阿元轻轻放脱唐宁,用眼光示意他先行。唐宁走出洞来,见崔去病等人都倚栏望远,松了一口气。阿元跟来,却倚栏与郑奇说笑,依旧不与唐宁讲话。

假山之上建有一堂,堂中刻有许多诗歌,乃是历年新进士游曲江所赋,大多是咏景,也有吟诵中第之后喜悦之情,只是限题限韵,如同应制,反倒甚少佳作。阿元也从另一面逐个吟读。崔去病和韩公文、郑奇早已匆匆看过,三人爱武不爱文,文才本一般,也不细看,此刻四下看过风光,便先下假山到一处茶楼等候。阿元见众人走了,匆匆看过几块诗刻,便踱到唐宁身旁,故意咳嗽一声。

唐宁见阿元眼含笑意望着自己,也笑道:“阿元姑娘。”阿元应一声,唐宁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阿元轻轻一笑道:“这些诗好不好?”唐宁道:“历年进士之作,当然是好的了。”

阿元笑道:“哪唐公子也作一首吧。”

唐宁摇手道:“在下又没中第,岂敢乱写。”

阿元笑道:“哪何时中第?”唐宁摇摇头不置声。阿元便不问,举步下山,入洞后依旧轻揽唐宁,默然不语,到洞口时又轻轻放脱,见了崔去病等人依旧如前,与唐宁不置一言。

那茶楼临水而建,栏杆外芦苇叶已发黄,刚到中秋,满园已是萧瑟气象。只有不远处一片沙洲,上面居然长着数株萱草,也不知是何原因,中秋时分居然开得正好。这萱草本山间之物,定是人为栽植于沙洲之上,不想竟将花期推迟,在满园秋光中格外醒目。阿元倚栏望花,轻轻吟道:“黄花上苇洲,独占曲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