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山·火·海 第八章 擂台(第2/8页)

严有佛坚持由他亲自为荆裂包扎,因为只有熟悉人体肌理的他,才能够按部位调节包朿的松紧。只要有其中一寸出了差错,也可能影响荆裂战斗的表现。

——而这一战,即使这么一点点的差距,也随时是生死之判。

严有佛在包扎之时,不断在询问荆裂的感觉,以求包束的松紧最是理想为止。

看着这怪医如何照料自己,荆裂不禁微笑。

「你这般细心,年轻时定然很多女人吧?」

「胡说。」严有佛回答:「谁说『年轻时』?我现在也有很多女人!」

严有佛说着完成了上身的包扎,黑缎带从左肩一直包到手腕为止,整条左臂都封在黑色里,就如第二层皮膺一样。荆裂活动了一阵子,确定丝毫没有感到阻碍,才点点头穿回上衣。严有佛接着又为他包扎右腿膝。

严有佛的心情很是矛盾:他平生很少花如此大的心力医治一个人,然而他数月来悉心帮助荆裂恢复的力量,今天可能就浪掷于一瞬间,为的不过是尝试去打坏另一个人的肉体……严有佛不知道,自己这个医师,在这种事情上的努力到底有何意义。

——唉……医治这群疯子,就是这种结果。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当然严有佛仍然期待荆裂取胜,否则此刻他不会坐在这条船上。

终于把荆裂的手腿都包扎好了。右腿的黑锻带同样缠到脚腕为止,于是荆裂整个人左臂和右腿都包裹成全黑,彷佛某种奇特仪式的装束。

荆裂在低矮的船舱里来回爬行和翻滚数圈,测试包扎是否完妥,并顺道活动一下身体。直到各种方向的活动都完全满意后,他停了下来,向严有佛投以感谢的眼神,然后朝脆外呼唤:

「开船!」

船夫命令手下拉起了锚,开始划动船橹。小船徐徐转弯前进。

摇荡中荆裂盘坐甲板上,掏出一片来自西域、刺满奇特花纹的头巾,包束起一头辫子发。这是湘潭行商从远方带来的珍品。

包起发辫时,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彷裤一个孩子将要去玩很有趣的游戏一样。严有佛看见了不禁又在心里叹息。

把头巾扎好,整理了头发之后,荆裂揭开盖在船舱一角的厚布,把爱用兵器逐一拿起来:裴仕英师叔所傅的雁翅单刀;在南海蛮国得到的鸟首短刀「牝奴镝」;从穷凶极恶的海盗手上夺得的仿制大倭刀;峨嵋长老孙无月的遗物铁錬枪头;跟随他多年的厚木船桨……

荆裂把雁翅刀和鸟首刀各挂在腰带左右,枪头连接的长铁链绕缠在左臂上,提起大倭刀和船桨来,然后踏出有盖的船舱,走到船头上。

湘江面上寒风凛冽,幸因冬季河水下降,波浪并不算汹涌,小船顺利前行,正朝着河岸进发。江上四处泊着大艘的商船,小船在其中缓缓穿越航行。

荆裂左右手各以倭刀和船桨作杖,立于船首最前端,挺着胸膛迎接刮脸的江风。船夫的手下蹲在他旁边,仰视这名硕壮的武士,目中闪现出敬慕的神色。

小船所经之处,停泊的大船上都有水手从船边张望,一看见荆裂就向他振臂欢呼。荆裂未响应他们,只是垂头瞧着船首破开江面扬起的雪白浪花。

再过一阵子,荆裂的生命就可能像这浪花一样,旋起即逝。然而这一刻他没有多想,只是专注地欣赏那激烈浪花的美态。

——男儿,该当如此。

「荆侠士……」身边那水手问:「你……会赢吧?」

荆裂侧头看看他,笑而不语。

严有佛跟着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水的竹筒,递给荆裂。荆裂接过,按照严有佛的吩咐慢慢地喝下,直至全部喝光,他以圆性所授的少林吐纳法呼吸了三回,感觉那清水的能量流注到四肢百骸。

他已然把身心调整到最顶峰状态。

严有佛接回竹筒后说:「荆裂……我有一个要求。」「我现在能够站到这里来,也是多得你。有什么尽管说。」

「假如你不幸死了……你的尸体送给我好吗?」

荆裂瞪着眼看严有佛。

「没什么的。」严有佛却很自在地说:「我只不过想把你先前受伤的地方割开来,看看治疗得怎么样,以改进我的医术。」

「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倒很会激励士气呀……」荆裂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