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应有尽有的国家(第2/6页)

有一个地理学派认为,气候与地理条件对塑造人类命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毫无疑问,这两种因素是在发挥着这个作用,但不是绝对的因素。有时,情况会截然相反。摩尔人与西班牙人曾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1200年瓜达尔基维尔河谷上空的骄阳与1600年的太阳没有什么区别,可是1200年他赐福给人们一个花果乐园,而在1600年它诅咒的光芒却灼烧在废弃的水渠上、漫天的杂草上、干焦的荒野上。瑞士有四个民族讲着四种语言,但他们却能感到自己是一个家庭的成员。比利时只有两个民族,可是他们却相互仇视,甚至把亵渎对方士兵的坟墓当作每个周日下午的消遣。冰岛人守着他们的弹丸小岛,居然维持了1000多年的独立与自由。同样的岛民爱尔兰人却忘记了什么是独立与民主。世事往往如此。不管机械、科学和各种标准化发展到什么程度,在事情的总规划中人性却仍然是一切事物中最不可靠、最不稳定的因素,他要对许许多多不可思议、不可预期的变化负责,世界地图便是活生生的例证,而法国的客观情况刚好可以证明这一点。

从政治上看,法国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国家。可是,假如你再仔细观察地图,你会注意到法国实际上是由两个背靠背的相对独立的部分组成——东南部俯视地中海的罗讷河流域与西北方面向大西洋的广袤平原。

让我们先看一看这两部分中最古老的那一部分——罗讷河流域。罗讷河发源于瑞士,但这条不起眼的小河直到离开日内瓦奔向法国纺织工业中心里昂,才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在里昂它与发源于北方的索恩河汇合。索恩河的源头与默兹河源头只有几英里,后者与北部欧洲的历史是密切联系着的,就像索恩河(与罗讷河一道)对于南部欧洲的兴衰也曾起过重要作用一样。罗讷河不利于通航,当它注入利翁湾时,其落差已达6000英尺,这说明它水流湍急,使得现代汽船一直无法完全征服这条大河。

尽管如此,它还是为古代腓尼基人和希腊人提供了一条进入欧洲心脏的便利通道,因为当时的人力——奴隶资源——是非常廉价的。船只必须依靠那些“古代伏尔加纤夫”(他们的命运一点儿也不比他们那些俄国同行好)逆流而上,如果只顺流而下,则只需几天时间。就这样,古老的地中海文明通过罗讷河河谷首次敲开欧洲内陆的大门。奇怪的是,那一地区最早的商业区马赛(至今仍是法国最重要的地中海港口)并没有直接建立在罗讷河河口,而是建立在向东有几英里远的地方(现在有一条运河与罗讷河相接)。但是,马赛作出了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早在公元前3世纪,马赛的钱币就已经流通于奥地利的蒂罗尔和巴黎的周边地区,不久这座城市就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了。而且,马赛很快就成为这一地区及其北部地区的首府。

后来,这座城市遭遇到不幸。该城的公民由于受到阿尔卑斯山蛮族的压迫,便邀请罗马人来此援助。罗马人来了,而且按他们的一贯作风留了下来。罗讷河河口地区成为罗马的一个“行省”(provincia),即普罗旺斯省(provence)。它曾在历史上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它默默见证了一个事实:是罗马人,而不是腓尼基人和希腊人,认识到了这块肥沃的三角洲的重要性。

于是,我们又遇到一个历史学与地理学上最令人困惑的问题:普罗旺斯——融合了希腊文明与罗马文明,拥有理想的气候条件和广袤的沃土,前有开阔的地中海,后有北欧广袤的中部大平原,具备一切自然的优势,似乎注定能够成为罗马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却失掉了这场竞争。在恺撒与庞培的斗争中,普罗旺斯站在了庞培一方,于是对方摧毁了这座城市。然而,这只是小事一桩。不久之后,马赛人又在同一地方做起了生意,而罗马的文学、艺术、科学和礼仪在罗马已经无处容身,便跨过利古里亚海,逃到普罗旺斯,将这里变成一个在蛮族层层包围之下的文明孤岛。

当富甲天下、大权在握的教皇也无法在台伯河上的那个城市(中世纪的罗马暴民比豺狼强不到哪儿去,和我们美国的强盗们一样凶残)维护自己的地位时,他们将教廷迁到了阿维尼翁。这座城市以最早修建的巨型桥梁而闻名(现在,这座桥的大部分已淹没于河底,但却是12世纪的一个世界奇观)。在这里,教皇们还拥有一座足以抗拒一百次围攻的城堡。自此而后的一个世纪中,普罗旺斯就是基督教的领袖们的家园,教廷的骑士们在十字军中非常显赫,其中一个普罗旺斯的簪缨世家还成为君士坦丁堡的世袭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