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犹太恐惧症仇恨的结果:大屠杀(第26/36页)

一旦科学方法论从对自然的分析转变为对人性的分析,同时“一些社会科学家”宣称他们是在用一些同样不可置疑的原则进行工作——这些原则据称存在于自然科学之中,那么现代思想便开始从事一些危险的任务,这些任务的标志是非常固执的偏见、死路一条,以及自利的意识形态。一些人把这些知识分子的激情贴上“唯科学主义的”标签。这种唯科学主义存在于将特殊的技术提升到绝对的高度,进而要求从中得到神奇的、有治疗作用的或者拯救的结果。在一个层面上,它以最新出现的自助办法出现,这一方法承诺瞬间的快乐、婚姻的幸福、性的满足或者经济上的成功。在教育的水平上,它向孩子们承诺瞬间的精通阅读、写作或者算术。在全球的水平上,它承诺通过革命、战争或者种族清洗实现民族的拯救。唯科学主义是对科学的曲解,因为它假定根据自然行为的类比,人类行为具有可预见性;它过度扩大科学分析的疆域,使它超出它们内在的限制;它用魔术毛巾填平了未知的东西和它追求的最终确定性之间的鸿沟。一个人可以在20世纪每个主要的意识形态的热情中看见这些陷阱。这里不存在任何看得见的终点,因为我们正被广告、商业、政治中科学的魔力所淹没。纳粹赋予这类思想的特性依然在种族主义的偏见、种族形式的自我认同、千禧年的巫术中生机勃勃。

这里还必须提及在内容和形式之外有关纳粹心态的一个明确的特性,这就是对死亡之爱的痴迷。这是所有否定生命的意识形态的核心要素,是这些意识形态对邪恶的参与。在约翰· 魏斯最近出版的著作《死亡意识形态:为何大屠杀发生在德国》一书中,对德国文化中明确的否定生命的传统做了参照,这种文化直接或者间接地鼓励一种恶毒的思想,它是纳粹运动中犹太恐惧症的精英们的特征所在。魏斯的分析是精明和广泛的,在对德国历史特殊性的大多数判断上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这位作者是如此关心为德国建立一个特殊的路径,以致他没有对人性自身对毁灭的渴望提出更为重大的问题。死亡的意识形态在历史上流行过,并且刘易斯· 芒福德给我们这个时代的西方文化贴上死亡导向的文化标签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它崇拜被认为是去毁灭生命的技术。与埃及死亡崇拜相比——它有着宏伟的金字塔、神奇的仪式、制作木乃伊的精湛技术,当代的死亡之舞远为阴险,因为它涉及原子武器、导弹,以及生态灭绝性的毁灭。

统治他人,并将权力扩展到他人那里的需要——无论是个别的还是群体的,都构成了人类历史中反复发生的主题。正如刘易斯· 芒福德提醒我们的那样,“权力的一座座五角大楼”以及它们的权力精英、毁灭性的技术、意识形态的基础随着时间的推移,以损害生命的需求和目的为代价迅猛地增长。假如技术被放置在掌握权力的、没有道德的技术专家手中,危险就会变本加厉,因为用数学家约翰· 冯· 诺伊曼的话说:“在人那里,技术的可能性是不可阻挡的。假如人能够到月亮上,他会前往的。”更为不祥的是,因此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假如人有权力去毁灭生活,他会吗?

我难以确定这样一个问题,即是否统治和毁灭阻碍其道路的人的冲动根植于人性,或者根植于社会生活的组织。这一现实是无需争论的。对权力的热爱引发对死亡的迷恋;事实上,死亡经常被用于满足对生活和权力的曲解。人们经常带着快感杀人,因为这一行为鼓舞着权力的推进,并促进权力的进一步控制和统治。这种对毁灭的嗜好已经体现在好战性的、蓄意的意识形态当中,这一好战性赞美斗争、战斗、英雄气概和自我牺牲。在整个两千多年的历史过程中,德国人一直为这种尚武的信仰大唱赞歌。用诺贝特· 埃利亚斯的话说:“几乎没有哪个民族在它们民族的秘密宗教仪式,在它们的诗歌中,在它们的歌谣中,有如此多的对死亡和作为德国人的自我牺牲的暗示……也没有其他哪个民族像德国人那样习惯于在他们民族的先贤祠中给他们战败的英雄以位置。”当然,纳粹分子代表着对死神痴迷的顶峰。他们拥有现成的鲜血和土地的意识形态,这一意识形态把死亡美化为生命的提升。莱奥· 亚历山大称这种思想态度为“死亡学”,或者对死亡的喜悦,他认为那些将此付诸实践的人,尤其是党卫队成员,都相信将死亡施加到其他人身上会加强他们自己的生命力,并且证实他们种族的优越性。相反,他们把自己的死亡看作加强纳粹运动的高贵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