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托(第12/13页)

法:总统先生,所有这些人物为了获得权力,不得不进行了许多斗争,而您没有。

布:您错了,我达到现在这种地步也并非容易。我进过监狱,多次遇到过丧命的危险。阿尤布·汗和叶海亚·汗都试图杀害我,在我的食物里投入毒药,向我开枪。1968年发生过两次,1970年发生过一次。两年前,在桑加尔,叶海亚·汗派来的凶手向我射击达一小时之久。因掩护我,有一个人死去,另有数人受重伤……我不会忘记在精神上所受的痛苦,因为是富家子弟出身,而又要搞社会主义,所以谁也不相信你。你周围的朋友不相信你,相反,还开你的玩笑;穷苦人也没有那么开明,能相信你的诚意。对我来说,艰苦的事不是设法躲开子弹和毒药,而是要使不相信我的人能认真对待我。我一到人间就享有的特权没有使我向往阿拉丁的飞毯时代。要是我对政治没有这样的才能……

法:这种才能是怎样产生的?又是如何表现的呢?

布:我从少年时起就有这种才能。但是,如果我们想做精神分析家的话,那么,应该说,我的才能应归功于我的父母亲。我的父亲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可惜由于在几次选举中失败而过早地隐退了。他对政治有贵族式的、非常高贵的概念,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他谈论政治对我很有启发。他经常带我去拉尔卡纳游览,陪我参观古代的庙宇、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和我们文明的遗迹。他总是对我说,你瞧,政治就像建造一座庙宇和一所房子。或者对我说,政治就像作曲和写诗。他经常跟我谈论勃拉姆斯[17]、米开朗琪罗[18]……我的母亲则不一样。她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家庭,着魔似的关心他人的痛苦。她总是反复地对我说,要关心穷人,要帮助穷人,穷人应该继承土地等等。当我去美国时,我接受了她的教导,而且在我思想上生了根。我去美国是为了在伯克利大学读书,那里有一位伟大的国际法法学家。我想在这所大学里获得国际法学位。那时正是麦卡锡时期,搜捕共产党人。我的选择已经明显起来。为了躲开夕阳林荫大道上那些指甲涂着蔻丹的女孩子,我逃到了马克斯韦尔街,与黑人住在一起。一星期,一个月,我与他们相处得很好,因为他们很真诚,也懂得观察。一天,我在圣迭戈的一家旅馆竟得不到一间房间,因为我的皮肤是橄榄果式的,看上去像墨西哥人……啊!这件事教育了我。后来我从美国到了英国,那些年正发生阿尔及利亚问题。我立刻站到了阿尔及利亚人一边,但是我没有到唐宁街10号前去呼喊口号。也许因为我内心深处比较胆怯,我从不喜欢混杂在人群中闹事。我更喜欢进行书面论战或通过政治手段进行斗争。这样做更聪明、更精细、更有教养。

法:最后一个问题,总统先生,请原谅我的不礼貌,您认为您的政权能持续下去吗?

布:就这样说吧!我也可能明天就完蛋,但是我认为我比统治过巴基斯坦的其他任何人会持续得更长些。首先因为我很健康,精力充沛,我每天可以工作18小时,正如我现在做的那样。其次因为我还年轻,我才刚刚44岁,比甘地夫人年轻10岁。最后因为我明白我要干的事。我是第三世界唯一的一个尽管遭到两个大国的反对,但还是进入了政坛的领导人。1966年,美国和苏联看我倒霉都非常高兴。我所以能摆脱倒霉的处境,原因是我了解干这一行的基本准则。什么准则呢?啊!搞政治的人有时要装成傻子,让别人去相信,只有他们自己是聪明人。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灵活、轻巧的手指……您看到过鸟类在巢里孵卵的情景吗?搞政治的人就需要有足够轻巧、足够灵活的手指纡曲地伸入鸟巢,从身子下面把蛋一一取出,而不被鸟发现。

1972年4月于卡拉奇


[1]穆罕默德·齐亚·哈克(Muhammad Zia-ul-Haq, 1924—1988),1976年出任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1977年发动军事政变,推翻阿里·布托政府。1978年起任巴基斯坦总统。1988年因飞机爆炸遇难。

[2]谢赫·穆吉布·拉赫曼(Sheikh Mujibur Rahman, 1920—1975),孟加拉国总统。1949年参加组建人民联盟,曾任总书记和主席,主张东巴基斯坦自治。1971年被巴基斯坦当局以“叛国罪”逮捕。同年孟加拉国临时政府成立后,被缺席拥为总统。1972年获释后回国就职,后改任总理。1975年任总统兼国防部长。同年在军事政变中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