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托(第9/13页)
法:她对我说,您是个摇摆不定、没有分寸的人,今天一种意见,明天又是另一种意见,永远也弄不明白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布:啊!是吗?我立刻回答您。我从哲学家约翰·洛克[15]那里接受的唯一思想是下面的这句话:“始终如一是思想渺小的人的美德。”换句话说,我认为基本观点应该坚定不移,但是在不违背这个基本观点的前提下,人们可以随机应变。有时热烈些,有时冷静些。一个知识分子永远不应该死抱住某一个明确的观点不放,而应该灵活些,否则就会陷入唱独角戏或狂热的境地。一个政治家也一样。政治本身就是运动,政治家应该具有灵活性。应该左右逢源,应该把矛盾和怀疑摊在桌面上。应该不断地变化、尝试、四面出击,直至认清对手的弱点并把他击中。如果死抱住基本观点不放,那么,就会倒霉;如果暴露自己或使自己的思想僵化,也会倒霉;如果不能运用转圈子战术,以击倒对方,那么也会倒霉。表面上的不连贯是狡猾的政治家和聪明人的首要的美德。要是甘地夫人不懂得这一点,那就是不懂她干这一行的美妙之处。她的父亲就懂得这一点。
法:英迪拉·甘地说,尼赫鲁不是政治家,而是圣人。
布:啊!甘地夫人委屈了她的父亲!尼赫鲁倒是个伟大的政治家,她有她父亲的一半才能就好了!请注意,尽管这个人反对巴基斯坦,我一直钦佩他。我年轻时,甚至受他的迷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有许多缺点、爱虚荣的、冷酷无情的蛊惑者。还有什么,甘地夫人对您还说了些什么?
法:她告诉我,战争是你们巴基斯坦人挑起的。
布:可笑。众所周知,是他们首先向我们进攻。11月26日他们进攻了我们的东线。难道东巴基斯坦不是巴基斯坦吗?说老实话,如果有人侵犯了巴勒莫,难道您不作出意大利受到袭击的结论吗?如果有人入侵马赛,难道您不得出法国遭到袭击的结论吗?甘地夫人佯做忘记了,直到12月3日,我们才对克什米尔这块有争议的领土进行了反攻。我还记得,12月29日,我遇见了叶海亚,我责备他没有进行反攻。我对他说:“您的做法好像东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您迟迟不行动,有利于印度玩弄把戏,也会使人认为,东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不是同一个国家。”但是,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四次撤销反击的命令。第四次撤销命令时,官兵们出于绝望,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击坦克。达卡怎么办呢?我说,我们撤到达卡,在那里修筑要塞,固守它十个月或一年,全世界就会支持我们。但是,他担心的只是印度人占领不到土地,在那里插不上孟加拉的国旗。当他命令尼亚齐投降的消息传来时……真主!我宁愿死去1000次,也不愿听到这个消息。我记得,当时我在纽约。他们把我作为旅游者送往那里,我参加了那次不可思议的联合国大会……
法:那次您当众大吵了一场。
布:我承认当众大吵了一场。生气和厌恶使我激动起来。面对印度人的嚣张气焰以及那些只想讨好印度的大国的恐惧心理,我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感情,发表了那次把大家痛骂一顿的讲话。我也哭了。是的,我经常哭。我哭往往是因为发现了卑鄙和不公正的事情。我是个易激动的人。
法:容易激动,不可预测,复杂……总之,对您的议论很多。总统先生,我认为该是我们来谈论您个人的时候了。咱们来谈谈这个家财万贯,但是搞社会主义,既过着西方式的生活,又有两个妻子的人……
布:我意识到在我身上存在着许多互相矛盾的因素。我想方设法使它们调和并战胜它们,可是没有成功。我仍然是一个奇怪的亚欧混合体。我接受的是非宗教的文化,而我受的是穆斯林教育。我的思想是西方的,我的灵魂是东方的。至于说到两个妻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13岁那年,他们就让我和我的表姐结婚,当时她23岁。我根本不懂得娶妻意味着什么,他们企图向我作解释,我暴跳如雷,简直气疯了。我不要妻子,我要玩板球。我非常喜欢板球。为了安抚我,他们送了我两袋新板球。婚礼一举行完毕,我就跑到别处去玩板球了。在我的国家里,有多少事情是应该加以改变的啊!我还是幸运的。跟我在一起玩的一个同伴,11岁时,他们让他同一个32岁的女人结婚。他总是对我说:“你真幸运!”23岁时,我与我的第二个妻子相爱。她也在英国读书,虽然她是伊朗人——也就是说,在她的国家里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但是,要说服她与我结婚还是困难的。我不说别的理由,只对她说两句话:“有什么关系,该死的!”不,在我的思想上从没有掠过与第一个妻子离婚的念头,这不但因为她是我的表姐,而且因为我对她负有责任。她的整个一生毁于与一个男孩的荒唐的婚姻,毁于我们在那里长大的那个社会所存在的可笑的风俗。她生活在拉尔卡纳我的住宅里,我们偶尔见面,她几乎总是过着独身生活。她也没有孩子,我的4个孩子都是第二个妻子生的。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刚进入青年时期,我便去西方读书了。这是一件不公正的事。我将尽力控制一夫多妻制的发展,因为它还带来不可忽视的经济问题。多妻的家庭往往像我那样必须居住在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住宅里。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备我这样的条件,尽管我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