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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王振指使左都御史王文,參了薛瑄及他的同事「故出人罪」。王振又指使一名言官專劾薛瑄受賄,定了死罪。

在監獄中的薛瑄,仍照在家那樣,每天讀《易經》,毫不在乎。他有三個兒子,伏闕上書,長子願代父死,其餘兩子願充軍來為父贖罪。王振不許。

到了要處決的那天,王振的一個來自家鄉的老蒼頭,躲在廚房中飲泣。王振知道了將他喚來問說:「你這是幹嗎?」

「聽說薛夫子今天要死了!」那老蒼頭越發泣不可抑。

王振大為感動,蓄意要殺薛瑄的決心,為老蒼頭的淚水衝擊得粉碎。但此時犯人已經綁到了法場──明朝自正統元年起,施行「重囚處決三覆奏」之制,決囚當日,刑科上奏請旨,皇帝批示不准;再請再不准;三請方准,是取代三代「殺之三、赦之三」的遺意。但三覆奏以後,仍須請「駕帖」,交付錦衣衛的監刑官,方始開刀。這些程序,都在決囚當日上午完成,待「駕帖」頒到法場,往往已是日中,所以無形之中,變成處斬都在「午時三刻」。

王振要救薛瑄,即從操縱「三覆奏」的程序上著手。到第三奏時,恰好兵部侍郎王偉亦上疏請赦薛瑄,王振借此為據,將薛瑄的罪名,改為免死革職。景泰初年復起,至復辟後,孫太后表示宰相須用老成的正人君子,因而重用薛瑄,他的職銜跟許彬是一樣的。

此時的李賢,一聽皇帝問到他,正色答道:「薛瑄朝廷柱石,請皇上多納其忠言。至於機務,臣當悉力以赴,請寬聖慮。」

這話很含蓄,皇帝聽出言外之意,遂即問說:「薛瑄精力如何?」

「薛瑄今年六十有五,體貌清癯。」李賢覺得再說下去,就變成在說他精力不足了,因而改口,「不過,薛瑄善養浩然之氣,精力尚可。」

「精力雖可,年紀到底大了!上了年紀的人,說話不免嚕囌。」皇帝又說,「你要我多聽他的話,他每次來見,喋喋不休,不知道聽他哪一句?」

「擇善而納。請皇上優容老臣。」

「我知道了。」皇帝又問,「你還有甚麼話要跟我說?」

「復儲之詔宜早下。」

「我也是這麼想。只為有個小小的顧慮,這件事一直未辦。」皇帝說道,「將來國史記載:太子見濬,到底是以前的太子呢,還是後來的太子?」

「這好辦。」李賢接口說道,「譬如年號有正統、天順之別,後世一見,便知是景泰以前的皇上,還是景泰以後的皇上。沂王復儲位時,不妨更名,以為區別。」

「好,好!照你的意思。你看改一個甚麼字?」

「此宜責之於宗人府。」李賢答說,「臣未便越俎。」

「你不說甚麼事都該管嗎?」皇帝質問,「這件事怎麼推掉了呢?」

「臣豈敢推諉,」李賢分辯,「成祖文皇帝玄孫眾多,須查宗人府底冊,嘉名才不會重複。」(校者注:朱棣廟號原為太宗,嘉靖十七年方改為成祖。後世行文統稱成祖,可也。然此處李賢應稱太宗而稱成祖,誤矣。)

原來太祖共二十六子,除一子未封以外,共二十五房。顧慮到子孫繁衍,命名恐有重複,為二十五房每房擬定二十字,作為昭穆次序。子孫初生,都要報到宗人府立雙名,上一字照擬定的字派排行,下一字則依五行相生的偏旁選字。

太祖諸子,皆是木旁單名,太子名叫朱標。他那一房的二十字,前五字是「允文遵祖訓」。建文帝「允」字輩,下一字以木生火,用火字旁的「炆」字。他生兩子,「文」字加土旁的第二字,名叫「文奎」、「文圭」。

成祖,原封燕王,名叫朱棣。燕府字派,後來成為帝系,前五字是「高瞻祁見祐」,所以仁宗名高熾,宣宗名瞻基,當今皇帝名祁鎮,沂王名見濬──凡是成祖的玄孫,都是「見」字加水旁的第二字立雙名。但成祖的玄孫,現有的不下三四十,不查底冊,只選水旁的好字,什九會重複。

「這倒是我錯怪你了。」皇帝點點頭,「你替我傳旨給宗人府,沂王易名以外,其餘的也該封了,讓宗人府一併議奏。」

宗人府是個空頭衙門,業務都歸禮部承辦。皇子命名分封,是儀制司的職掌,查明底冊,建議沂王易名見深。皇二子見潾封德王;皇三子、皇四子早夭;皇五子見澍封秀王;皇六子見澤封崇王;生在南宮,年方兩歲的皇七子見浚封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