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美国有助于维护民主制度的主要原因[1](第12/28页)

危及宗教生存的两大危险是宗派分立和人们对宗教的漠不关心。

在宗教狂热的时代,人们有时会舍弃自己的宗教,但他们只是摆脱一种宗教束缚而服从于另一种宗教束缚。信仰改变了目标,但它并未消亡。这时,旧的宗教不是在人们心中激起热爱,就是遭受痛恨;有些人怒气冲冲地脱离了它,而另一些人则以新的热忱追寻它;信仰发生了改变,而不是没有宗教信仰。

但是,当一种宗教信仰被一种被我称为否定的学说暗中破坏的时候,情况有所不同,因为这种否定的学说在宣布一种宗教虚假的时候并没有证明另一种宗教是真实的。

于是,人们精神上的巨大变革,在没有激情的协助之下,甚至可以说在人们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你发现人们就像因为遗忘而丢弃了他们最珍爱的希望目标。在冷漠无情的思潮的引导下,他们不但没有勇气斗争,反而选择遗憾地屈从,他们舍弃了他们热爱的信仰,而遵循将他们引向失望的怀疑。

在我刚才描述的那种时代中,人们舍弃自己的信仰是因为冷漠而不是因为憎恨;人们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但信仰却自行脱离了人们。尽管异教徒不相信宗教是真实的,但是他们仍然认为宗教是有用的。他们从人类的角度看待宗教信仰,他们承认宗教信仰对民情的作用和对法律的影响。他们知道宗教如何使人们生活在安宁之中且安然对待死亡。因此,在丢失信仰之后,他们为其感到惋惜,他们失去了深知其价值的财产,他们害怕仍拥有的财产再次被人夺走。

而那些仍然信教的人则不畏惧公开承认自己的信仰。他们将那些不具有他们的信仰的人视为不幸的人,而不是敌人;他们知道即便自己不效仿那些人,也能够赢得他们的尊重;因此他们没有与任何人产生冲突。他们没有将自己生存的社会视为宗教必须与无数强敌不断对抗的战场,他们既爱护同时代的人,又谴责他们的软弱,并为他们犯下的错误而苦恼。

由于那些不相信宗教的人隐藏了自己无信仰的事实,而那些相信宗教的人又公开表示自己的信仰,所以创造了一种有利于宗教的舆论;宗教受到喜爱、得到支持、赢得尊重,它触及人们的灵魂深处,抚慰灵魂所受到的创伤。

永远不会放弃宗教情感的人民群众,认为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与已建立的信仰分离。向往来世的本能毫不费力地将他们引导至圣坛脚下,让他们敞开心扉接受信仰的训诫和安慰。

这样的描述为什么不能适用于我们?

我注意到在我们法国,有些人不再信奉基督教,但也没有皈依其他任何宗教。

我看见有些人徘徊于疑虑之中,而有的人已经宣称自己不再信教。

更有甚者,我还发现有些基督教徒虽然仍在信教,但却不敢宣称自己信教。

最后,在这些温和的教友和激烈的反对者中,我还发现少数虔诚的信徒打算为了自己的信仰冲破一切障碍和蔑视所有危险。这些人不顾舆论的影响,与人类的弱点作斗争。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之下,他们不再清楚该在何处停下脚步。由于他们知道,在他们的国家中,人们获得独立的首要方法就是攻击宗教,所以他们害怕同时代的人,并怀着恐怖的心情排斥同时代的人对自由的追求。由于他们将无信仰视为新生事物,因此但凡是新生事物,他们都一律予以仇视。[53]由于他们与他们的时代和他们的国家处于作战状态,所以时代和国家承认的任何一种见解都被他们视为信仰的死敌。

这不应当是人们在宗教方面拥有的自然状态。

在我们之间,有一个偶然的、特殊的原因在阻止人文精神遵循本能发展,促使其逾越它应当自动停止的界限。

我坚信这个特殊的、偶然的原因就是政教的紧密结合。[54]

欧洲的异教徒主要把基督教徒视为政治敌人,而不是将他们视为宗教敌人;他们之所以仇恨信仰,是将其视为政党见解,而不是把它视为一种错误的信仰;他们之所以排斥教士,主要是因为他们是政权的朋友,而不是因为他们是上帝的代表。

在欧洲,基督教曾允许自身与世间政权紧密结合。今天,这些政权已经衰落,而基督教仿佛被埋葬在它们的废墟之下。它仍有活力,但是有人想将它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只要斩断控制它的纽带,它就能够再次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