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郎之月(第17/20页)

叙永县城依旧没有被攻破。

这时,川南“剿匪”总指挥潘文华已经判断出中央红军的目的依旧是从叙永北渡长江,于是立即改变部署,命令川军的八个旅和一个警卫大队直扑叙永。同时,蒋介石也调整了战斗序列,以黔军、滇军各部队和中央军薛岳部共同组成“剿匪军”第二路军,共十三个师加四个旅,分为四路纵队,急促向川南地区推进。

二月三日,中央纵队在红五军团的掩护下到达古蔺的石厢子。石厢子是古蔺县城边上的一个偏僻的山村,中央纵队到达这里时正值春节的大年初一。二月四日,在叙永县城久攻不下和川军增援部队不断到达的情况下,中革军委作出了新的决定:放弃在叙永一带北进的计划,向云南东北部的威信和扎西转移。

土城战斗的失利和北渡长江的夭折,令红军官兵再度迷茫起来。

首先,中央红军长途征战的目标再次模糊了。从中央苏区出来的时候,目标是沿着红六军团走过的路线,去湖南西部与贺龙的红二军团会合,但是由于路线被国民党军严密封锁而没有实现。经过湘江突围和渡过乌江之后,尤其是对黔北地域的顺利占领,令北渡长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的可能性突然显现,这给全体红军官兵带来了极大的振奋。可是,红军每一次试图向长江靠近的战斗都未能取得突破,现在中央红军又重新回到了“到底要走向哪里”的起点。

其次,接连失利的战斗令中央红军损失严重,尤其是主力军团损失更为巨大。红三军团四师十团在掩护师指挥所的战斗中,一营和二营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其中七连最后使用了预备队,到战斗结束时,全连活下来的只有连长一人,太多的牺牲令这个五尺高的汉子大哭不止。为了保持作战能力,彭德怀对部队进行了整编。九连解散了,九连连长黄荣贤被降到班里任班长。到了班里,黄连长才发现,这个班的九名战士竟然全是各连的连长。十名连长彼此相互看着心里直发酸,最后他们把手拉在一起说:“咱们早晚要重新拉起一个团来!”

中央红军从突破乌江直到土城一战,在黔北的遵义地区留下了不少伤员,他们被红军托付给当地的贫苦百姓收留看护。红军撤离遵义地区后,土豪劣绅在国民党军阀的支持和怂恿下,对拥护红军的百姓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他们封山封路,到处搜查,以“杀一个红军伤员或掉队者给一块大洋”的悬赏,大肆捕杀掉队和受伤的红军和曾经帮助过红军的人。黔军师长柏辉章在遵义城内连续屠杀三天,城内有六百多人遇害。在红三军团驻扎过的懒板凳,一名红军伤员被搜查出来,腿被打断了也宁死不跪,牺牲的时候趴在地上面向红军主力转移的方向。遵义城里的大地主罗徽五,不但在回到遵义后大肆抢掠,说要把他家“被赤匪分的东西全部找回来”,而且还提着马刀到处寻找红军伤员。他在遵义附近的新街把生病倒在路边的一名红军战士砍死,然后抓了一名在老乡家养伤的十四岁的小红军,在把那家乡亲全家杀尽之后,罗徽五对小红军进行了残酷的折磨。新街的老人至今还记得当时整条街都听得见小红军的叫骂声,老人们说那叫骂声最后变成了一丝一缕的气息。国民党区长刘焕章把抓到的二十多名红军伤员全部用大刀砍死,然后对最后一个小红军说:“只要你愿意当长工就可以不死。”小红军用清脆的江西话破口大骂:“我给你们当爷爷!”这位至死带着八角帽的小红军被砍倒在水沟里时依旧怒目圆瞪。在一个叫蒲家洞的地方,刘焕章的手下从老乡家搜出了十名红军伤员,红军官兵像在战场上一样拖着负伤的身躯与敌人进行搏斗,最后全部被害。其中一个大个子红军,头被砍了一刀后依旧扑向刽子手。当地的百姓数十年之后依旧说,红军把脑袋抱在怀里和土豪们拼命。在遵义东南有个叫桑木垭的地方,红军驻扎在那里的时候,红军小卫生员经常给百姓看病。在红军撤离遵义的前一个晚上,红军小卫生员被一个孩子叫走了,因为这个孩子的母亲生病就要死了。红军小卫生员看完病回到桑木垭时,部队已经撤离了。小卫生员一个人上路去追赶队伍,没走出多远就被国民党保长拦住杀害了。当地的百姓们把红军小卫生员的遗体洗干净,埋在了路边,那里从此被百姓们叫做“红军坟”。一些百姓生病了,就到“红军坟”边去祷告,回家后果然会觉得好了些。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那里的百姓都说红军小卫生员死后变成了“包治百病”的菩萨。后来,国民党军队来了把坟平了,但是第二天,“红军坟”就被百姓重新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