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郎之月(第18/20页)
从叙永往西,中央红军在四川、云南和贵州交界处的荒凉的山区中整整徘徊了十二天。
这是中央红军面临的又一个危急时刻。
毛泽东走在茫茫的风雪里。他知道,土城战斗的失利必会引起部队官兵的议论和不满。这是他恢复军事指挥权后的第一场战斗,战斗指挥确实存在着问题:北渡长江的企图没有隐蔽性,打的是红军不擅长的阵地攻坚战。而目前更重要的问题是:中央红军始终没有摆脱被国民党军“追剿”的局面。从战略战术上讲,在过去的日子里,红军能够取得战斗胜利的原因是什么?是机动灵活,是行踪不定,是动作突然,是出其不意,是在运动中打击敌人。
雪后初晴,朗月高天悬挂。
中央红军刚进遵义的时候,毛泽东曾说:“走呀,咱们进夜郎国!”所谓的夜郎国,并不只存在于传说中,它在中国的历史上确实存在,虽然位置不断游移,但至少从战国到汉朝,此刻毛泽东脚下行走的地方就是那个叫“夜郎”的小国的领地。
一九三五年二月六日,大年初四,中央红军在天寒地冻中到达云南东北部的扎西镇。扎西镇孤悬于云南的东北角上,全镇仅三百户人家。毛泽东宿营的那个村庄叫做鸡鸣三省。
中央红军在这里停下了一直向西的脚步。
因为是春节,中央纵队和红军各军团负责民运和筹粮的干部们四处奔走,试图尽一切可能让官兵们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蒋介石的春节是和宋美龄一起在庐山上过的。在那里的一幢西式别墅里,他们夫妇和张学良夫妇度过了一个愉快的除夕之夜。刚上庐山的时候,蒋介石发表了一个讲话,讲话里没有提到“赤匪”,因为他认为这个话题已经不值得一提了,那些特意赶上山的记者们也没多问。几天前,蒋介石看到了一个材料,材料里有这样的话:“共军内部在遵义井冈山派与苏俄派斗争非常厉害,井冈山派只谈主动硬干,坚决反击国民党军,苏俄派则空谈理论避重就轻,斗争结果毛泽东的井冈山派胜利。”对于蒋介石来讲,这没有什么意外,因为他一直只把毛泽东当作真正的对手,而现在这个对手已经跑进没有人烟的山里去了。蒋介石目前讲的最多的是社会舆论的焦点问题——中日关系,他特别强调了“中日亲善”的观点:“日本广田外相在议会所发表的对我国之演说,吾人认为亦具有诚意,吾国朝野对此有深切之谅解,我全国同胞亦当以堂堂正正之态度与理智道义之指示,制裁一时冲动及反日行为,以示信谊。”
一九三五年中国的春节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件可以记述。《申报月刊》所描述的当时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的有闲日子也显得平淡无聊。北平人照旧喜欢听京剧,“他们对拍子、转板和神态都有很精致的考究”。他们照旧在茶馆里喝茶,“喝了一会儿茶,躺了一下子,看看报,也许谈谈天,有的干脆就在那里睡了一觉”。他们还爱玩鸟,“他们永远不会寂寞,因为小鸟是他们的良伴”。当时“标准的天津人是大胖子”,“你如果看见一个面部像一只肥硕的鸭梨,上面窄小向下阔大臃肿起来,由胸以下到大腿根凸起一个地球仪式的大肚子,那便是天津人的标准”。天津人胖的原因是“喝茶有惊人的海量”,他们在茶馆里喝,在戏院里喝,在澡堂里喝,而且吃得很饱。至于首都南京人,“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说是乡下人,却没有乡下人的敦厚;说是城里人,又没有城里人的气魄”。南京城里遍地是“长”,任何人一旦荣任了什么“长”,就像坐在了金銮殿上,“头是八角的,两眼朝天”。夫子庙那块地方就是他们的俱乐部,“他们笑、谈、吃、喝,津津有味,乐而忘返”。南京的板鸭实际上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女人“多穿旗袍,臃臃肿肿的,好像里面塞了许多草,她们说话的声音比男人还粗重,女孩子如果学了南京腔调,就只能嫁给南京人了”。
读报纸的中国人也许还可以看见蒋委员长最近签署的最新“赏格”:
(一)朱德、毛泽东、徐向前,生擒者各奖十万元,献首级者各奖八万元。
(二)林彪、彭德怀、董振堂、罗炳辉,生擒者各奖八万元,献首级者各奖五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