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泵(第13/16页)

我一路上碰见的矬格都在乱搞和微笑。他们挥手招呼我过去一起玩。我只是挥手回礼。矬格堆里有个姑娘肯定曾是正常人,从她膨胀的腹部看得出她显然是怀孕了,她正和两个伙伴玩得高兴,我再次庆幸还好麦琪没在身边。她对怀孕的执念已经足够顽强,不需要用矬格养崽的画面加以提醒。

不过嘛,我不会介意把苏兹扔进矬格群。她和矬格一样迟钝。天哪,我被白痴包围了。我需要一份新工作,比污物处理更能吸引卓越人才的工作。不知道苏兹要解雇我的威胁有多认真。没准儿手册里真有什么关于雇佣和解雇的规定,而我们都看漏了。接着,我开始琢磨我辞职的念头有多认真。我确实憎恨苏兹。但一个连高中都没念完的人——遑论大学了——又如何能找到一份更像样的工作呢?

我蓦地停下脚步。猛然间灵机一动: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他们肯定能帮上忙,肯定有什么聪明人能理解“达因压力”公司的那些图纸。工程系之类。就连他们也得依靠六号泵处理污物。这就叫工作动力啊。

我登上地铁,朝上城区走,车厢里塞满了脾气暴躁、一点就炸的通勤族,所有人都对其他人怒目而视,举止仿佛在说坐在他旁边就是偷占了他的领地。最后我只好抓着吊环站在那里,望着两个老家伙隔着车厢互相龇牙;地铁到86街出了故障,大家不得不徒步上路。

路上我经过了一群又一群的矬格,他们在人行道上消磨时光。有几个还算有智力的在行乞,但绝大多数只顾胡搞。要不是我确实心怀嫉妒的话,不得不在群交狂欢中挤出一条去路本来会让我心烦意乱的。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为啥要冒着酷暑,吸着抗哮喘药,在夏日烟雾中汗流浃背地长途跋涉,而苏兹、切和祖奥却舒舒服服地待在空调房间里啥也不做。

我这是出了什么毛病?为啥只有我总在努力修理东西?莫卡迪当初就是这个样子,就喜欢挑担子,结果工作得越来越辛苦,直到癌症从内而外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到最后工作得实在太辛苦了,我觉得搞不好他还挺乐意撒手人寰的呢,这样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麦琪经常说他们使唤我使唤得太过分了,此刻当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百老汇大道上的时候,我禁不住开始认同她的观点。然而,如果我真的把事情扔给切和苏兹处理,现在恐怕就没法走在大街上了,而是会在饱含粪便和化学品的百老汇河里游泳。麦琪肯定会说那是别人的问题,但她之所以能这么说,都是因为冲马桶的时候冲得下去。可是说到头,有些人似乎就是活该跟屎尿做斗争,而有些人却琢磨出了怎么享受美好人生的法子。

半小时后,满是汗水和污垢的我攥着一个半满的喷射瓶——我从一个不够机警的矬格手里偷来了这瓶补充体液的“甜蜜阳光”——走进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门,踏上中庭,立刻就遇到了难题。

我跟着路标寻找工程系的大楼,但路标却让我不停兜圈子。我应该找人问路——我不属于没法开口问路的那种人——但跟着简简单单的路标都找不到地方,这实在太丢面子了,因此我忍住没去问路。

再说,找谁问路呢?中庭里有很多孩子,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几乎没穿任何东西,看样子像是正在建立他们自己的矬格殖民地,我可没兴趣跟他们说话。我算不上特别一本正经的人,但一个人总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吧。

然后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从一幢建筑物走进另一幢建筑物,晕头转向地穿过陈旧而宽敞的罗马式和本·富兰克林式大楼:许许多多的柱子、砖墙和点缀其间的中庭草坪——所有楼宇看起来都像是立刻就会下起混凝土大雨——努力想搞清楚为啥没有一块路标能让我看明白。

最后,我终于受够了,找了几个半裸的年轻人问路。

学院派最让我受不了的地方,是他们永远表现得仿佛比你更聪明,而态度最为糟糕的莫过于生下来啥都不缺、上过预科学校的富家子弟了。我找了些看起来最像样和最聪明的问路,想让他们带我去工程系、工程学大楼或者他娘的任何跟工程有关系的地方,而他们只是上下打量着我,像猴子似的对我胡言乱语,或者在艾飞的劲头上哈哈大笑一阵,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开。有几个对我耸耸肩,说“不晓得”,这已经是我得到的最佳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