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下)(第5/35页)
她疑问地看向他,他仿佛也有几分狼狈,极其尴尬地松了手,“你别把衣服全扯过去,多少也给我留一点……”
子言瞪着他,闷在胸腔里的笑被掐成两段,震得胸口有些疼。
林尧恨恨地看着她,轻声咕哝了一句:“有什么好笑的?”
她揶揄他:“我以为你胆大包天呢,原来也只是个银样蜡枪头。”
“做人太完美了也不行,总得给别人留点出路不是?”他的嘴角抿出一丝笑,“否则有人就该绝望了。”
于是整场电影就在一件外套的拉来扯去中结束了。
走出放映厅的大门,子言还是忍不住想笑。整部电影,她差点忍笑忍出内伤,好生一部恐怖片,被当做喜剧片看完全场,也算是生平头一遭。
林尧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听,有汽笛声。”
“是呀,从我们宿舍的窗口可以看得见杨浦大桥,浦江上夜航的船只差不多每晚都要鸣汽笛的。”子言说,“刚开始还觉得很新鲜,后来就习惯了。”
林尧回头望了一眼宿舍楼的某个窗口。
一股孩子般的冲动涌上来,她拉一拉他的袖子,“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杨浦大桥,想不想看?”
S大最高的教学楼天台,空旷的平台,四周围着灰色的水泥栏杆,仰头就能看见一方深墨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天鹅绒,镶嵌着几粒奢华的水钻,并不显眼,却是无声的矜持。
没有月亮,夜色四合,整个S大的建筑群只余下一片模糊的黑影,凝重而深沉。不远处就是黄浦江,从天台望过去,杨浦大桥斜拉索的桥身坠满了耀目的灯光,一点点闪烁不定。桥上的灯火倒映在浦江里,反衬出夜空的安详寂静,倒比天上零散的几颗星要亮得多。
整条江,像嵌了珠宝的上好丝绸,缓慢而平静地滑过,时有时无的汽笛声,偶尔打破这孤寂。夜风很大,却并不觉得冷。
“很美。”林尧很久才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北京也一定很美。”她望着夜色里的浦江,喃喃说。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回过头来,声音里有一丝颤音,“沈子言,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她用梦游一般的声音回答。
“当初为什么会到上海来?”他问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问题尖锐得像利刃插入旧疮,在时隔一年后的今天,有些话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说出口。
他明明看过那封信,却还要装作不明白,还要逼着她先把话说出口!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可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坦然承认的勇气,因为她承受不起再次被他伤害的结局!
他如果不爱她,如果不像她爱他一样爱她,她就永远不会——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盘掀开,绝对不会让自己愚蠢到彻底没有了退路,这样的傻事,她沈子言不会做。
“上海有什么不好吗?”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
他的眼睛里积聚了太多汹涌的漩涡,像无数情绪将要宣泄奔涌,那眼神令子言有些害怕,又有些冷。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林尧无声叹气,走过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这里冷,回去吧。”
楼梯间的灯不知被谁顺手关了,刚从天台下来便沉入这漆黑一片的楼道,子言的视线很久都没有适应过来。刚刚转过拐角,她的脚下便一崴,林尧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她整个人向后一跌。
“要不要紧?”他揽住她,急促地问。
她揉一揉手臂,勉强站起来,一抬头,额头便碰上一片温软,轻轻一扫。
她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林尧的嘴唇。
行云归北又归南
楼道里异常安静,没有半点人声。
她发了一会儿呆,便意识到,林尧也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四下里静得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胸脯仿佛有些起伏,虽然没有月亮,他的眼睛里却有着灼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