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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拉进来,一身准备上学的装扮,低腰牛仔裤、UGG牌的粉红色雪靴、灰色连帽上衣,她试着挤出笑容却功亏一篑,“外婆说我该来跟你谈谈。”

光是女儿愿意来,凯蒂已经万分欣慰了,她移动到床铺中央,拍拍身边的空位。

玛拉没有过去坐,而是坐在她对面,背靠着缎面床尾板,两条腿屈起。她最爱的牛仔裤在膝盖部位开了洞,露出骨节突出的膝头。

凯蒂不禁怀念起从前的时光,她可以一把抱住女儿不放的时光,现在她也很需要,“你知道节目的安排,对吧?”

“塔莉和我商量过,她说这样能帮助我们。”

“所以呢?”

玛拉耸肩,“我只是想去演唱会。”

演唱会。这个简单又自私的答案让凯蒂深感心痛。她已经忘记那场演唱会的事了,也忘记玛拉因此逃家,去可爱岛度假让她彻底忘怀。

显然塔莉早就算准了,如此一来强尼也不会阻碍她的计划。

“你怎么不说话?”玛拉问。

凯蒂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处理。她希望玛拉明白这种行为有多么自私,而这份自私让凯蒂多么伤心,但她不希望让女儿背负罪恶感,于是所有的错都落在塔莉头上,“你和塔莉密谋策划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我会有多伤心、多丢脸?”

“你不准我去演唱会,我也一样觉得伤心又丢脸。深夜保龄球那次也一样,还有——”

凯蒂举起一只手。“说来说去你还是只想到自己。”她的语气很疲惫,“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就出去吧,现在我没力气跟你吵。你很自私,也伤了我的心,假使你看不出自己的错并勇于承担,那么我只能为你感到遗憾。出去,走。”

“随便啦。”玛拉下床,但动作拖拖拉拉,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塔莉来的时候——”

“塔莉不会再来了。”

“什么意思?”

“你的偶像欠我一句对不起,而道歉并非她的长项,看来这也是你们两个的共通点。”

玛拉第一次显得紧张,却是因为害怕失去塔莉。

“玛拉,你最好反省一下你对我的态度。”说到这里凯蒂哽咽,但她奋力控制住,“我爱你胜过整个世界,你却故意伤害我。”

“又不是我的错。”

凯蒂叹息,“你怎么可能犯错?你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是最不该说的一句话,一出口凯蒂便察觉了,但已经覆水难收。

玛拉愤愤开门,出去之后大力甩上。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外面有只公鸡在啼叫,两条狗互相狂吠,她听见楼下家人走动的声音,老屋的木板地随着动作吱嘎作响。

凯蒂望着电话,等候铃声响起。

“孤独是最不堪的贫穷,好像是特蕾莎修女说的。”塔莉啜饮着橄榄汁马丁尼。

她身边的男人一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仿佛在黑暗的公路上开车时,正前方忽然出现一头鹿,接着他大笑起来,那笑声传达出他们是同一国的,此外还有一丝优越感与暗藏的贵气,肯定是在哈佛或斯坦福那种名校的挑高大厅中学会的,“我们这种人哪懂贫穷或孤独?今天至少有一百个人来为你庆生,香槟和鱼子酱的价格可不低。”

塔莉努力想这个人的名字,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既然是她请来的宾客,她应该知道他是谁才对。

她怎么会对陌生人说出这种荒唐的内心话?

她带着自我嫌弃的心情喝干杯中的酒,这已经是第二杯了。她走向位在公寓一角的临时酒吧,穿着燕尾服的酒保身后可以看到西雅图的灿烂天际线,绚丽灯光与漆黑夜空对比产生神奇的效果。

她焦躁地等候第三杯马丁尼,和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一调好,她立刻往阳台走去,经过堆满礼物的桌子,每一件都裹着闪亮的包装纸与缎带。不用拆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高级水晶香槟杯、蒂芙尼的纯银手镯和相框、万宝龙的高级钢笔,可能还有克什米尔羊毛披肩或琉璃蜡烛杯组,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往往会送这种东西给陌生人或同事。

这些包装精美的礼物没有半点人情味。

她再喝一口马丁尼,走上阳台,靠在栏杆上,远眺班布里奇岛模糊的轮廓。森林蓊郁的山丘被月光染成银色,她想转开视线却做不到。节目播出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二十一天,她的心依然满是裂痕,无法修复。凯蒂所说的话不断在她脑中重复,当她能暂时放下时,却又被刊登在《人物》杂志或网络上。就连亲生母亲也不爱她……这就是你们的偶像,你们以为她温暖又有爱心,其实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