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性证明(第5/10页)

“说得明白点,就是您同威尔逊和约翰尼一起来雾积的事。”

“那请让我看一下那封信。”

栋居早已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因此只是虚晃一枪。如果让她看信,就会暴露警方的底细。

“信现在不在这儿。”栋居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为什么呢?如此重要的证据不在手边,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

“根本就不存在那封信吧,还是信上根本就没提我的事?”

栋居一时张口结舌,搭不上话来,八杉恭子则洋洋自得地趁势连连责问起来。她不仅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栋居利用卡片向她发出的进攻,而且似乎彻底看穿了警察手中掌握的材料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你们警察署,原来是这么中伤人啊!捏造事实,无中生有,恶意诽谤,不惜抵毁他人的名誉。你们以为就可以这样完事吗?一切等我和丈夫商量后,再来找你们算账。对不起,失陪了。”

八杉恭子忽地站了起来。

“夫人,用不着这么着急。”

栋居改变了语气。八杉恭子转过脸来,似乎在问:难道你还有话要说?

“夫人,知道那首草帽诗吧?”

“草帽?前几天已经问过了吧。那种诗,我不知道。我并非不喜欢诗,而是不愿意被警察强迫。”

“夫人,您肯定知道那首诗的。”

“您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我说了,我不知道。”

“还是幼年的时候,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孩子由母亲领着去了雾积。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沿着小溪顺着山道漫步观赏景色。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小孩头上戴着的草帽被风吹落,掉进了小溪的谷底里。孩子借托这顶草帽,对母亲咏诵出了火一般的切切思慕之情。一个父母、孩子的三口之家去雾积旅行时,偶然看到了这首诗。

“对孩子来说,大概这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与父母亲同去旅行吧。溪谷苍翠欲滴,母亲年轻貌美,和蔼可亲。那次旅行的美好印象,深深池铭刻在小孩的心里。后来,这孩子生活凄苦,命运坎坷,那次旅行成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次旅行,父亲也一起去了。旅行后‘家’就离散了,也许就是在全家离散之前为了留下个美好回忆而去旅行的。”

“别说啦,这些话,与我毫无关系。”

八杉恭子虽这样大声说着,但并没有想离开,好像有什么东西与她的意志相反,将她紧紧地缚在了那儿似的。

“全家在那次旅行后就分手了,孩子由父亲带着回了父亲的本国——美国,母亲则留在了日本。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有一点十分明确,对雾积的回记,已作为对母亲的回忆深深地印在了孩子的心中。西条八十写的草帽诗,咏诵的是他自己对雾积的回忆,而孩子觉得这诗就像是咏诵自己的回忆一样,给自己留下了十分难忘的印象。这首诗,也许就是那时母亲念给孩子听的。草帽已将四条八十诗中的母子,与这一家三口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被父亲领回美国的孩子,按捺不住对母亲的思念,又来到了日本。父亲为那孩子,用自己那风烛残年般的躯体去撞汽车,换取了一笔赔偿费,用来充当孩子去日本的旅费。也许是父亲的死,突然冲开了孩子思念母亲的堤坝,而父亲也想借孩子去看一看昔日的‘日本之妻’吧。雾积一片葱笼,在美丽景色衬托下的母亲的音容在孩子的眼前晃动。生活在受人歧视的底层中,只有母亲才是孩子的救星。在艰辛之时,在悲伤之际,母亲的音容始终在温柔地抚慰着他的心,激励着他。”

八杉恭子沉默不语,面部虽做出毫无表情的样子,但肩膀在微微地颤动。

“孩子热切地想见自己的母亲,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对雾积的回忆是他最美好回忆,如同宝石一样珍贵,一直在细细地品味着。也许他知道母亲又重新组织了家庭,营造了新的生活,他根本没打算去搅乱母亲的生活,只是想见见母亲,哪怕是一面也行。这就是母子之情,你敢说不是这样吗?在这一点上,血亲关系与两性的男女关系有本质的区别。

“然而,母亲却断然地拒绝了那孩子。母亲已功成名就,有了社会地位,也有了孩子和安定的家庭。可是,早已忘却的黑人私生子却突然出现在面前,要从根本上毁掉这一切。于是母亲为了自卫,决定牺牲儿子。可是,这个靠父亲拿生命换来的旅费、不远万里来到日本寻访母亲的孩子,遭到母亲名符其实的致命拒绝,他又该怎样想呢?心中惟一的一颗宝石就这样粉碎了。在他最后绝望的瞳孔中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顶草帽,那是顶由华丽的彩灯镶嵌的、漂浮在夜空中的草帽。皇家饭店顶层的餐厅,晚上向上眺望,很像一顶镶有彩边的草帽,这你知道吗?约翰尼·霍华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爬到了那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