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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潮湿的山谷中升腾起一片云雾来。我打了一个寒战,才突然意识到从和露易丝在教堂里,到玫瑰皇冠酒屋的那段时间,我这一整天受了很多风寒。跟昨天比起来,简直是恍如隔世。

我牵着吉普西,走在我和瑞秋走过的那条小道,那里还有我们的足迹,有我们在山榉树下采摘报春花的影子。现在一堆堆的报春花卧在泥沼中,神情黯然。我手握缰绳,牵着一瘸一拐的吉普西慢慢往前走,那林荫大道显得漫无尽头,滴滴答答的雨水灌进我的衣领,把脊背渗得冰凉一片。

一到家,我累得连对威灵顿说声下午好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言不发地把马具扔给他就走,他愣愣地望着我。天知道,打前一天晚上以来,我除了水什么都不想喝,可是现在又冷又湿,我想不管喝点什么样的白兰地,倒是能暖暖身子。我走进餐厅,见约翰在里面,正在摆饭桌,他从餐橱给我拿杯子,这当儿,我发现桌子上摆了三个人的位子。

等他拿杯子回来,我指着问他:“干吗要摆三个位子?”

“给帕斯科小姐准备的。”他答道,“她一点钟就来了。今早你走后不久,太太就去她家拜访,回来时把帕斯科小姐带了回来,她要住在这儿。”

我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帕斯科小姐要住下?”

“是的,”他答道,“就是那个在星期天学校讲课的玛丽・帕斯科小姐,我们一直在忙着给她收拾那个粉红色的房间。这会儿她和夫人在闺室里。”

他继续摆放饭桌,我把杯子放在餐具柜上,无心再倒酒,而是径直上了楼。房间的桌子上有张便条,一看笔迹就知道是瑞秋写的。我撕开条子,上面没有起笔,除了日期,就直截了当写道:

我邀请了玛丽・帕斯科来这里和我作伴。自昨晚后,我不能再和你独处,如果你愿意,饭前饭后你都可以来我们闺房。我得提醒你,不许无礼。

瑞秋

她不会是当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有多少次我们一起讥笑过帕斯科家的那些姑娘们,特别是那个叽叽喳喳的玛丽,永远都是一个活样本,总去那些不愿被人打扰的穷人家串门。这个玛丽,身材臃肿,长得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简直是她母亲的翻版。肯定是开玩笑,瑞秋邀请她来只是开玩笑,只不过是吃顿饭,看看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我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可纸条写得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我从房间出来,站在门口,看见那粉红色房间的门敞开着,确凿无疑了。壁炉的火燃得正旺,椅子上摆着鞋子、晨衣,屋里四处是陌生人的刷子、书以及个人用品。和瑞秋套间相连的那扇门通常是锁着的,现在也大开着。我甚至能听得见那边闺房传来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这简直是对我的惩罚,对我的羞辱。请玛丽・帕斯科过来插在我和瑞秋之间,那么正如瑞秋在条子上写的那样,我们不能再单独待在一起了。

我气愤之极,难以自抑,真想穿过走廊,步入闺房,一把揪住玛丽・帕斯科的肩膀,叫她打点行装赶快滚蛋,我可以叫威灵顿立刻赶车送她回家。我真想不通,瑞秋怎么敢以如此牵强的借口邀请玛丽上门,使我不能与她独处,从而令我忍受莫大的痛苦和羞辱?这么说我就非得要与玛丽・帕斯科一桌共餐,同室相处了?屋子的每个角落都会有她的影子了?无论是在书房、客厅,还是在院子里或者闺房里,我都将时时忍受女人之间无休止的闲谈吗?那本来只是星期天聚餐时才不得不习惯去忍受的。

我沿着走廊走过去——我没有换衣服,全身依然湿透着。我打开闺房门,瑞秋坐在椅子上,玛丽・帕斯科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两人在一起看那本配有意大利花园插图的大书。

“你回来了?”瑞秋说,“选择这样的天气骑马外出实在莫名其妙。我去教区的路上马车差点被刮倒。你看,我们有幸请玛丽来作客,她已经觉得无拘无束,我真高兴。”

玛丽・帕斯科发出一丝颤动的笑声。

“真是太意外了,艾什利先生,”她说,“你表姐来接我的时候,其他人简直妒忌得眼都红了。真不敢相信能到这里来。坐在这间闺房里真是太舒服太开心了,甚至比下面还要好。你表姐说你晚饭后习惯于来这里坐坐,你会玩牌吗?我特别着迷,如果你们不会,我可以教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