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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在这张光亮、干净的桌子上,到时候将出现一只丑陋的匣子,里边盛着蝴蝶和飞蛾,还有一只匣子盛的是用棉花包起来的鸟蛋。“不要把这种玩意儿拿进来,”我会对他们说,“快拿到你们的书房去,亲爱的。”孩子们高声叫嚷着一哄而散,只剩下了那个蹒跚学步的小不点,他比哥哥们性情沉静。

房门一开便打断了我的幻想,弗里思带着那位男仆走进来收拾茶具。“丹弗斯夫人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去看看你们的房间,夫人?”茶具撤走后,弗里思问我。

迈克西姆把目光从信件上抬起来问:“他们把东厢房收拾得怎么样?”

“在我看来,收拾得相当不错,老爷。开工的时候把那里弄得一团糟,丹弗斯夫人还害怕在你们回来之前完不了工呢。可他们总算在上个星期一把活干完了。我觉得你们在那儿会住得很舒服的,老爷。那边房间的光线是非常充裕的。”

“你们把房间做了更动?”我问。

“哦,没什么大的更动,”迈克西姆简短地说,“只不过把东厢套间重新装饰和粉刷了一下,供我们使用。弗里思说得对,那一侧会让你心情舒畅,从房间里观赏玫瑰园,景色是很美的。我母亲在世时,那儿曾经用作客房。我把这些信看完就去找你,你先走一步,跟丹弗斯夫人交个朋友,这可是个好机会。”

我慢吞吞立起身,出了房门向大厅里走去,心中又出现了原来的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真希望我能等等他,然后挽起他的胳膊和他一道去看房间。我不愿独自一人去面见丹弗斯夫人。大厅里人已走光,此刻显得十分空旷。我的脚步落在石板上,回声直冲屋顶。我为自己弄出的响动很是内疚,就像在教堂里走路一样,感到不自在和拘束。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我的脚下响起,穿着毡底鞋的弗里思一定觉得我是个傻瓜。

“这个厅真大啊,是吧?”我说道,声调显得过于轻快、过于做作,跟小学生一般幼稚。

而弗里思却十分庄重地回答:“是的,夫人。曼德利是个大庄园,虽不如有些庄园那么宏伟,可也够气派的了。昔日,这儿曾是宴会厅。至今,遇到举办盛宴和舞会这种大的场面,还是使用这座大厅。另外,这儿每星期开放一次,接纳公众参观,你可能是知道的吧。”

“是的,这我清楚。”我嘴上应着,心中仍在为自己啪嗒响的脚步声感到不安。我觉得他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位观光客,而我自己的举止也的确像个客人,彬彬有礼地东瞧西望,观赏墙上挂着的乐器和油画,用手抚摸那精雕细琢的楼梯。

楼梯口有个身着黑衣的人在等着我,惨白的骷髅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回头去寻忠实的弗里思,可他已经穿过大厅进了远处的甬道。

现在只剩下了我和丹弗斯夫人两人。我迎着她走上宽敞的楼梯,她仍木头人似的站着,双手抱胸,眼光一刻也不离开我的面孔。我堆起笑容,对方却没有反应,这我也不怪她,因为我笑得没有情由,那是一种假作欢快的蠢笑。

“但愿没有让你久等。”我说。

“你的时间由你自己支配,夫人,”她说,“我的职责是执行你的吩咐。”随后,她转身穿过画廊的拱门,进了前边的走廊。我们沿着铺着地毯的宽阔的通道走去,接着向左转弯,过了一道橡木门,先下一段窄楼梯,又攀上一段对称的楼梯,最后到了一扇门前。她一把推开门,站到一旁让我过去。我踏入一间休息室,或称女性化妆室,里面有沙发、椅子和写字台。这个房间连着一间双人大卧室,卧室里有宽敞的窗户和洗澡间。我即刻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下边是玫瑰花园以及游廊的东半部分,过了玫瑰园便可看见一片平展的草地,一直延伸至邻近的森林。

“原来,从这儿看不见大海。”我回过头对丹弗斯夫人说。

“是的,从这一侧是看不见的,”她回答,“甚至也听不见大海的涛声。从这间厢房,你简直不知道大海竟近在咫尺。”

她说话的样子有些古怪,好像话中有话。她以重音强调了“这间厢房”几个字,仿佛是想让我明白,我们此刻待的房间比较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