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努尔哈赤:大明帝国的忠实掘墓人(第5/9页)
事实上,他曾经多次试图对叶赫部落开战,最后,令他克制住自己的显然不是什么承诺,而是实力对比上的综合考虑。
在很多时候,打量政治人物和打量商人时的道理是一样的,只要将利害得失上的算计和时机上的考虑放在第一位,大约就不会离题过远。
这可能是努尔哈赤长时间隐忍不发的主要原因。
面对东哥被改嫁蒙古王子这一事实,努尔哈赤身边的人怒不可遏,强烈希望出兵征讨叶赫,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努尔哈赤则表现得极为冷静、理智。为此,他曾经长篇大论地说服那些怒火万丈的战友,劝告他们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打仗,特别是当这个女人背后站着叶赫部落与大明帝国时。他特别清醒地提醒自己的同志们:我们的粮食储备不够,现在肯定不是对叶赫与大明开战的好时机。
他嘲笑那些满腔怒火的人说:按理说,我是当事人,我要是因为愤怒想去打仗,你们都应该劝阻我才对,现在怎么变成我置身事外,你们反倒固执己见呢?努尔哈赤还针对东哥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因为这个女人,哈达部、辉发部、乌拉部都灭亡了,她使各部落不能和睦相处,兵连祸结,达于极点,这样的女人不会活很久的。结果,努尔哈赤一语成谶。东哥嫁到蒙古部族后,仅仅一年真的得病死了。
事实上,努尔哈赤在内心深处是应该感谢东哥的,因为这位女子为他提供了太多发动战争、灭掉其他女真部族的理由。
三年后,当努尔哈赤认为自己准备好了,决定对大明帝国宣战时,在他发布的伐明檄文——《告天七大恨》中,有四条大恨是针对大明帝国支持叶赫部落的。其中,东哥事件被他单独列为一条大恨,申诉给上天,作为他向大明帝国宣战的理由。
努尔哈赤做得真够可以的。
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努尔哈赤正式建立后金国,定赫图阿拉为首都,定年号为天命元年,努尔哈赤成为天命汗,全称是“覆育列国英明汗”。此后,他再也没有改变汗王的称呼。
此时,他早已不是三十三年前的努尔哈赤了。
那时,他的势力范围可能不会超过今天北方一个乡镇,如今,除了受到大明帝国坚决支持的叶赫部落,他已经差不多统一了整个女真民族。他的马鞭挥舞起来,已经可以指向今日中国东北方向的——北起外兴安岭、西到贝加尔湖、东临鄂霍茨克海、南到日本海之间的广大地区,即使对这些地区的控制要到他的儿子皇太极时代才最后完成。
至此,他的确有理由也有资格蔑视身边那个庞然大物了。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已经年届六十岁的努尔哈赤,终于不再对自己的真情实感做任何掩饰——
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发布了著名的《告天七大恨》文告,宣布:大明帝国根本就是女真人所有苦难的根源。这时,假如有人询问努尔哈赤,他一生中最为痛恨的人或事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大明帝国和那些汉人。
努尔哈赤的这种感情并非全无道理。原因是:帝国政治中的一切权谋智术、阴毒狠辣并不仅仅是针对汉人的,在对付异族时,这些招数使用得可能更加彻底、更加无所顾忌。在那些堂皇官修正史中,谈到对付边疆部族时,“捣巢”、“灭之”、“斩杀”、“犁庭扫穴”之类的字眼几乎比比皆是。由此,仇恨应该不难累积起来。
汉人长期以来,坚定地以天朝上国、上帝宠儿自居的心态,令“奴虏”——努尔哈赤们感受过多少屈辱,似乎也很容易想见。在当时的汉语资料中,就连努尔哈赤的名字,都要写成——奴儿哈赤。这种无聊的心态,确曾是当时帝国臣民中的普遍情状。
从史料中,我们可以知道,努尔哈赤的痛恨之情可不是说说而已。他的核心治国理念是,“诛戮汉人,抚养满洲”。(《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六十四卷)
贯彻这一基本国策的实施细则,则大体可以用两条概括:
其一,以种族灭绝式的屠杀为主,辅之以暴力胁迫其为奴;或者反过来即为其二,以暴力胁迫其为奴为主,以种族灭绝式的屠杀为辅。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情境下,这两种方式被交替使用着。有证据表明,这一治国理念和政策确曾得到过坚定的执行并持续了很久。可能直到努尔哈赤死后,才在他的继任者那里得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