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13/69页)

让·英吉利摇头说:“亨利公爵不会单凭你一句话相信——也不会单凭我一句话。得有玛丽的亲笔信。”

艾莉森心里一沉。那可不好办到。“你得知道,她的往来信件都有人检查。这个人叫内德·威拉德爵士。”艾莉森曾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多年前,他和玛丽同父异母的哥哥詹姆·斯图亚特来圣迪济耶行宫;第二次是在卡莱尔堡。内德和皮埃尔一样,和当年早不可同日而语。

艾莉森看见英吉利眼光一闪,看来他也认得内德。他说:“得有个秘密的联络渠道。”

“我可以和你在这里碰头。约莫每周我都可以独自骑马出来。”

他又摇摇头。“暂时是可以。我一直暗中观察,玛丽女王的守卫纪律松弛,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严密起来。得有个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法子。”

艾莉森点点头;他言之成理。“你有什么主意?”

“我正要问起。谢菲尔德堡可有下人定期进进出出,愿意替咱们传递信件?”

艾莉森略一沉吟。在利文湖时就办成过一次,不妨旧计重施。堡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出入,玛丽女王纵使沦为阶下囚,排场却少不得,身边跟着三十个臣仆,这些人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这还不算什鲁斯伯里伯爵一家及其门客的日常所需。这些人里头,有谁能在威逼利诱之下冒这个险?

艾莉森想到佩格·布拉德福德。佩格十八岁,姿色平平、瘦骨嶙峋,定期来堡里收脏被单带回家洗。她从前无缘见到女王,自然对玛丽·斯图亚特崇拜有加。苏格兰女王如今过了不惑之年,不复盛年的美貌,因为常年被囚,她日渐臃肿,曾经的一头秀发也枯黄稀疏,在人前不得不戴一顶棕色假发。尽管如此,她依然是世人眼中的传奇:女王命运坎坷,遭人所害,但无畏地忍受着残忍不公,可堪怜悯。对待佩格之流,她不自觉就是一副女王风范,既高高在上又和蔼可亲;在这些人眼中,玛丽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叫人不得不敬服。艾莉森明白,身为女王,受人爱戴是自然而然的事。

她开口说:“一个叫佩格·布拉德福德的浣洗丫头。她住在布里克街,紧挨着圣约翰教堂。”

“就由我来和她碰头。不过还需要你先说动她。”

“自然。”这件事好办得很。艾莉森仿佛看到玛丽握起佩格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佩格能为女王效力,露出欣喜若狂、至死不渝的神色。

英吉利说:“告诉她会有一个陌生人上门,带着一袋子金币。”

伦敦东面城墙外是肖迪奇区。屠宰场和饮马池之间夹着一座建筑,叫作“剧场” [1]

当初兴建的时候,英格兰谁也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建筑。八角形木架看台分三层,屋顶铺瓦,中间围起鹅卵石铺就的院子。看台一角凸出,一直延伸到院子里,叫作“舞台”。通常演戏的地方不是客栈庭院就是府宅厅堂,剧场则是专门为演戏而设,方方面面都更加便利。

1583年秋,一日午后,罗洛·菲茨杰拉德尾随弗朗西斯·思罗克莫顿来到剧场。要让吉斯公爵和苏格兰女王取得联络,现在只差一环。

妹妹玛格丽不知道他回英国来了;这样最好。这次的行动,决不能让她起疑心。虽然玛格丽一直帮英格兰学院接应司铎,但她不赞成基督教徒彼此争斗。倘若叫她知道自己在策划谋反,一定要出乱子。以她那种和事佬的性格,说不定要出卖自己。

好在一切顺利。这一行毫无阻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必然是主的旨意。

如艾莉森所料,劝服浣衣女仆佩格·布拉德福德毫不费力。她答应把信件夹藏在衣物里,只为讨得玛丽女王欢心;罗洛给的好处都是多此一举。她哪里晓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送上绞架,罗洛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善良姑娘当了叛国贼,不免心怀愧疚。

另一边,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已经把寄给玛丽的信交由法国驻伦敦使馆保管。

眼下,罗洛需要一个人在伦敦取了信,前往谢菲尔德,送到佩格手里。他看中了思罗克莫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