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15/69页)
途中,他有大把时间烦恼。
噩梦成了真。法国的忠坚天主教徒、西班牙国王和教宗三方势力终于结盟,可谓强强联手。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足以入侵英格兰。他们已经安排了奸细绘制各处港湾地图,拟订登岸计划。相信巴特伯爵等心怀不满的天主教贵族正厉兵秣马,打磨盔甲。
眼下玛丽·斯图亚特也卷了进来,情况更加不利。
内德收到阿兰·德吉斯从巴黎来的信,是托英国使馆转寄的。阿兰一直留在皮埃尔身边刺探消息,借此为母报仇。皮埃尔把这个养子当成下人呼来喝去,不虞有他,似乎很乐意把他留在身边使唤。
阿兰信里说皮埃尔已经同苏格兰女王取得联络,乐得眉开眼笑。
内德心知不妙。得到玛丽授意,这桩大逆不道的阴谋俨然变得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在不少人眼里,玛丽才是正统的英格兰女王,是伊丽莎白篡权夺位。一众外国强盗入侵英格兰,打着玛丽的旗号,就成了天下人眼中的正义之师。
内德怒不可遏。伊丽莎白在位二十五年间,英格兰宗教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偏偏有人不依不饶。
内德一心为伊丽莎白的安危打算,可恨朝野间钩心斗角,使得他缚手缚脚。他的主子清教徒沃尔辛厄姆,就被贪图享乐的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视为眼中钉。每次在怀特霍尔宫或者汉普顿宫花园碰见,莱斯特伯爵总要出言讥讽:“密码、看不见的墨水!保护女王要靠真枪实弹,才不是什么笔头墨水!”他千方百计想叫女王罢免沃尔辛厄姆,好在女王没有听信他一面之词,只是经不住他旁敲侧击,出手愈发吝啬,使得沃尔辛厄姆和手下总是捉襟见肘。
内德本可以在第六天傍晚赶到谢菲尔德,因为不想一身泥泞、满脸疲惫,失了威信,于是宿在镇外两英里处的客栈。第二天,他早早起身,换上干净衬衣,赶到谢菲尔德堡门前,正是八点。
这座堡垒固若金汤,但守卫松弛,叫内德心中不悦。他踏上护城河上的跨桥,同路的还有三个人:一个姑娘挑着两只有盖木桶,装的无疑是牛奶;一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肩上扛着一根长木料,该是个木匠学徒搬运修缮用的材料;还有一个车夫推了一车草料,高得吓人。迎面还有三四个人走来。大门外站着两个佩带兵器的守卫,正津津有味地啃羊排,随手把骨头扔进护城河里,见到有人出入也不盘问。
内德骑着马立在中央庭院,环顾四周。一间角楼,想必玛丽就关在里面。草料车隆隆地驶进一片房舍,自然是牲口棚。另外一处房舍最为破旧,自然是伯爵的住处。
他驱马来到牲口棚前,用他最为傲慢的口气冲一个年轻马夫喊:“嘿!说你呢!还不牵马。”他说着翻身下马。
那小子给唬住了,乖乖握住马缰。
内德伸手一指:“伯爵是住在那儿吧?”
“是,先生。请问贵姓大名?”
“内德·威拉德爵士,你最好记住了。”内德说完就扬长而去。
他推开木门,里面是间小厅,壁炉里生着火,黑烟呛人。小厅一侧有一扇门开着,进去是间阴沉沉的中世纪大厅,但空无一人。
看门的老头儿可不像马夫那么好对付。他拦在内德面前说:“给老爷请安了。”他倒是彬彬有礼,但作为守卫是形同虚设,内德一拳就能把他打倒在地。
“我是内德·威拉德爵士,我有伊丽莎白女王的口谕。什鲁斯伯里伯爵人呢?”
老头儿上下打量内德。他头衔里只有一个“爵士”,论身份不如伯爵尊贵,不过既然是来传女王口谕,那还是少惹为妙。“内德爵士,大驾光临荣幸之至。我这就去通传,问伯爵是否方便见客。”
他打开大厅对面的一扇门,内德瞧出里面是饭厅。
门随即关上了,老头儿的声音传出来:“内德·威拉德爵士来传伊丽莎白女王陛下的口谕,大人要不要见?”
内德不等伯爵回答,径直闯了进去,老头儿吓了一跳。这间屋子并不宽敞,里面摆着一张圆桌,壁炉宽大,比大厅暖和舒服。四个人正围在桌前用早饭,内德认出其中两个。那个四十多岁、高人一头的女子是苏格兰女王玛丽,眼前的她多了双下巴,顶着红色假发。上次见到玛丽还是十五年前,内德到卡莱尔城堡宣布伊丽莎白女王将她囚禁。玛丽身边那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是艾莉森·罗斯夫人,从圣迪济耶行宫到卡莱尔堡,一直陪在玛丽身边。剩下的两位,内德没见过也猜得出来。那个五十多岁、小胡子和络腮胡连成一片的谢顶男子,自然是伯爵,剩下那个妇人和他年纪相仿,不怒而威,自然是伯爵夫人,人称哈德威克的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