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7/69页)

内德·威拉德爵士一来,通信的事只能缓一缓,因为内德随时会走过来,要是信写到一半,或是转译密文时被他撞个正着,那就糟糕了。数不清的信已经在瓶子里封好,都藏在一只空酒桶里,等着装上狮头客栈的货车。艾莉森和玛丽商量许久,认为打开酒桶取回瓶子容易引人注意,再放新瓶子也一样,因此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艾莉森暗暗祈祷,但愿内德会在下次送啤酒前离开。那个自称让·英吉利的人正巧看见送啤酒,立刻想到通过酒桶传递消息,以内德的机敏,会不会马上动起同一个念头?她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艾莉森和玛丽站在窗前,望见内德站在院子里,这时就看见沉甸甸的货车驶进来了。车上装了三只酒桶,每只三十二加仑的容量。

玛丽急道:“去和他说话,让他分心。”

艾莉森匆匆下到院子,走到内德面前,装作闲话家常的样子:“怎么样,内德爵士,你对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安排的防守还满意吗?”

“比起什鲁斯伯里伯爵,他仔细得多了。”

艾莉森咯咯轻笑,如银铃一般。“你趁我们用早饭的时候闯进谢菲尔德堡,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呢。你那样子像个复仇天使,吓死人了!”

内德会意地一笑,艾莉森看出他明白自己有意讨好他。他似乎不以为意,不过看来也没有上当。

艾莉森接着说:“那是我第三次见到你,之前可没见你发那么大的火儿。我倒想问,你怎么气成那个样子?”

他没有答话,而是望着她身后。几个伙计从车上卸下装满啤酒的木桶,推往玛丽的住处。艾莉森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酒桶里应该装有谋划除掉伊丽莎白的密信,要是内德拦下他们,以他客客气气又不容回绝的一贯态度,要他们打开酒桶给他查看,那秘密就要揭穿,又一个叛党要遭到酷刑审问,继而处死。

好在内德没有察觉。那张英俊迷人的面孔上并无异样的表情,好像运酒和运煤也没有两样。他收回目光,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请说。”

“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怎么?”

“玛丽·斯图亚特是犯人,但你不是。你威胁不到英格兰女王,也不觊觎王位,没有权倾朝野的法国亲戚,也不会写信联系教宗和西班牙国王。就算你大摇大摆地走出查特里庄园也没人在意。你为什么不走?”

她有时候也这么问自己。“玛丽女王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年长几岁,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后来她长成了貌若天仙的动人女子,我就爱上了她——可以这么说吧。返回苏格兰之后,我嫁了人,但没多久就死了丈夫,似乎注定了我要追随玛丽女王一辈子。”

“我懂。”

“真的?”

艾莉森用余光扫到那几个伙计抱着空桶回来了,其中一只桶里就装着秘密信件。他们把木桶装上车。要是内德此时命他们打开木桶,秘密也要暴露。好在内德无意喝止几个车夫,只回答说:“我懂,因为我对伊丽莎白女王抱有同样的感情。我之所以动怒,就是因为看到什鲁斯伯里伯爵有负女王所托。”

几个伙计进了厨房,出发前要先填填肚子。总算有惊无险,艾莉森呼吸起来畅快许多。

内德说:“我要告辞了。得赶回伦敦去。后会有期,罗斯夫人。”

艾莉森没听说他要走。“后会有期,内德爵士。”

内德进屋去了。

艾莉森回到玛丽女王房中,两人站在窗前,看到内德提着一对鞍囊走到院子里,看样子就只有这件行李。他叫过一个马夫,对方随即把他的马牵了过来。

内德跨上马背走了,这时送货的还没吃完饭。

玛丽叹道:“总算松了口气,感谢主。”

“是啊,看样子瞒过去了。”

内德没有返回伦敦。他骑马赶到伯顿镇,投宿在狮头客栈。

他吩咐马夫照料坐骑,安顿好行李后,就在客栈里到处查看。正对街面的是一间酒馆,另有一道拱门供车马出入,通往院子,一边是马棚,另一边是客房。后院是一片酿酒厂房,飘出刺鼻的发酵味儿。这是殷实生意,酒馆里总是坐满了人,再加上路过的客人,院子里的货车进进出出,往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