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37/69页)
像为了印证西尔维的看法似的,2月1日,法兰西和苏格兰两国大使一同赶到格林尼治宫求见伊丽莎白,请她饶玛丽不死。这两个国家伊丽莎白都不想开罪;不久前,她已和玛丽之子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签署了和约。可另一方面,依然有人对女王图谋不轨。1月里,一个叫威廉·斯塔福德的人供认密谋毒害女王。沃尔辛厄姆借机大肆宣传,称歹徒险些得逞,使处决玛丽成为民心所向。虽然是夸大其词,但也叫他们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只要玛丽尚在人世,伊丽莎白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两位大使退下之后,内德决定再次呈上死刑令。说不定这天她会愿意签字。
这次和他共事的是威廉·戴维森;沃尔辛厄姆抱恙,由戴维森暂代国务大臣之职。戴维森认为可行——伊丽莎白的谋臣都一心盼着她尽快将此事了结。戴维森和内德把死刑令夹在一摞文书中间,呈给女王签字。
内德清楚,这个小伎俩骗不过女王,不过她或者愿意将计就计。内德隐隐觉得,女王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签了字,又是无心之举。倘若这是她的心计,那就顺水推舟好了。
两人进到召见厅,内德看见女王心情正好,不由得松了口气。女王开口说:“二月天气真好。”女王常抱怨燥热。西尔维说是岁数到了——女王已经五十有三。她殷殷问道:“戴维森,你身子可好?可有锻炼?你太操劳啦。”
“我身体康健,多谢陛下关怀。”
女王没有和内德闲话家常。她晓得内德为自己搪塞其词心中不满;他想什么都瞒不过她。她太了解内德了,也许有西尔维那般了解。
女王一向明察秋毫,眼下就是一例。她又对戴维森说:“你胸前捂着那一沓文书,像抱着宝贝儿子似的——其中是不是夹着死刑令啊?”
内德羞愧难当,想不通女王怎么会看穿。
戴维森老老实实地说:“是。”
“拿来吧。”
戴维森抽出死刑令,弓着身子呈给女王。内德满以为女王会大发雷霆,骂他们胆敢瞒天过海,但她只是默读起来,因为眼神不济,举到手臂那么远。读完后,她吩咐:“笔墨伺候。”
内德吃了一惊,忙走到墙边小桌前,拿了笔墨。
她真的要签?抑或只是欲拒还迎,一如对那些求婚的欧洲王侯?女王一直没有嫁人,也许她也绝不会签下玛丽·斯图亚特的死刑令。
女王接过内德递上的羽毛笔,在他手捧的墨水瓶里蘸了蘸,迟疑着没有动笔,对着他微微一笑,叫内德摸不着头脑。接着她大笔一挥,签了字。
内德惊疑不定,接过文书,交给戴维森。
女王神色黯然。“你见到这一幕,难道不为之抱憾?”
戴维森答道:“臣宁愿陛下安然无恙,即便要牺牲另一位女王。”
内德暗暗佩服,这是提醒伊丽莎白,玛丽会不惜一切杀掉她。
女王下令:“把文书交给大法官,加盖国玺。”
内德暗暗心喜,女王看来下了决心。
戴维森答道:“是,陛下。”
女王接着说:“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陛下。”
内德听戴维森一口一句“是,陛下”,答得倒是痛快,可女王吩咐越少人知道越好,到底有何用意?还是不问为妙。
只听女王对他说:“去告诉沃尔辛厄姆吧。”她又揶揄说:“他一定大喜过望,说不定一命呜呼了。”
内德答道:“感谢上帝,他病得没那么重。”
“告诉他,行刑务必要在福瑟林盖城堡内,不要选在草坪上——不是公开行刑。”
“遵命。”
女王沉吟说:“倘若哪一位忠诚之士悄悄地替我分忧。”她声音很轻,眼神避开了两位臣子,“那么法兰西和苏格兰的两位大使就不会怪罪我了。”
内德大惊失色。言外之意是暗杀。他当即决定,绝不蹚这摊浑水,也不向别人提起。女王过后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将刺客绞死,以证清白。